顧傾宸是疼醒的。

    她想睜開眼睛，要是后腦勺傳來的疼痛更是讓她緊閉了閉眼睛，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回想著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睜開了眼睛，雪白的床單，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手邊正在滴著液體的吊瓶。

    她這是在醫院，記憶漸漸回籠，怎么也沒有想到在婚宴上顧輕悅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對這自己下這番狠手。

    當時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慕衍的身上，可以感受到了身側有一道影子在朝自己靠近，她還沒有完全轉過身，也還沒有完全看清顧輕悅當時的情況，她手里的花瓶便朝自己砸了下來。

    越想頭越痛，顧傾宸剛想抬手，卻發現左手被一股力量抓著，側過頭一看，慕衍的大手正牢牢地抓著自己的手腕。

    他趴在床沿邊上，白色襯衫的領子斜斜的掛著，明顯的這個姿勢并不舒服。

    昨晚還沒有完全暈過去的時候，顧傾宸記得是他第一時間跑過來的，好像還有顧逸深。

    他抱著自己拼命地往外跑，襯衫上和皮膚上都沾到了鮮血，因為疼痛顧傾宸說不出話，卻依稀記得他一直在耳邊喊自己的名字。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很著急？

    想著想著，慕衍醒了，抬起眼眸時看到顧傾宸醒來，薄涼的眼眸覆上了一層溫柔，“醒了？”

    顧傾宸彎唇一笑，伸手撫上他額頭上枕出的紅印子，這樣他，反倒是添了幾分煙火味，讓人一陣心安。

    “三哥，我想喝水。”睡了一覺，不自覺地嗓子有些沙啞。

    慕衍起身替她倒了杯水，動作極輕地將杯子送到她的唇邊，可是就連喝著水，都能感到腦后傳來的陣陣疼意，沒喝兩口，顧傾宸就皺著眉將杯子推開了。

    “是不是很疼？”

    顧傾宸聲音沉悶地嗯了一聲，這顧輕悅下手也真是夠狠，她到底對自己是有多么的恨之入骨啊！

    “再睡會，”慕衍扶著她躺下，“我在這里陪你，什么都不要想。”

    顧傾宸看著他，一沒睡好臉色明顯地有些憔悴，“你也去睡會，好不好？”

    “睡吧，”慕衍沒理會她的要求，只是幫她掖好被子，“聽話。”

    顧傾宸想勸他也去休息會，可奈何沒有什么力氣可以多說幾句話，深色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透不進來外面的光，只有房間亮著微弱的慘白色的燈光，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因為疼，所以翻著換了好幾個姿勢都睡得不安穩，無法入睡。

    慕衍眉間緊擰，恨不得將始作俑者抓過來替她受這份罪，“睡不著嗎？”

    “疼——”

    夾雜著哽咽，眼淚也不禁地順著眼角流下。

    顧傾宸想起剛到英國的時候，感冒發燒一個人的時候都挺了下來，那個時候她還小都能忍住不哭，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因為有人關心有人疼，所以一被噓寒問暖，就會受不了。

    如果說她矯情，她也認了。

    慕瑾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一向陽光開朗的大男孩頓時難受得說不出話。

    與顧傾宸認識的這幾年時間里，他一向覺得她堅強活潑，在英國讀書時，遇到困難也都能忍著扛下去，哪怕童年有過那么多不開心的回憶，她也從不表現得悲天憫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被她所吸引，漸而成為了好朋友。

    “三哥，”慕瑾輕聲喚了一句，“我讓護士過來打個止痛針吧。”

    終是止痛針發揮了效果，層層困意襲來，顧傾宸才得以安穩地沉沉睡去。

    她緊閉著雙眸，長長的睫毛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沉睡中的她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地褪去一身的喧囂，得到暫時的寧靜。

    慕衍依舊握著她的手，好一會兒確定她睡熟了才起身離開。

    ——————

    顧逸深坐在醫院后院的長椅上，整個人重新打理了一遍，已經看不見前一秒頹廢的模樣。

    慕衍在他一旁坐了下來，這樣養眼的一幕惹得不少人回頭駐足，這次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不少人都好奇事情最后會如何收場。

    “剛剛醒了，打了止痛針又睡了過去。”慕衍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這艷陽高照的天，一想到顧傾宸剛剛那難受的樣子，眼里的寒意與這天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顧逸深側目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謝謝。”

    謝他什么？

    謝他告訴自己顧傾宸的情況，也謝他在最緊要關頭及時出現在她身邊。

    慕衍眉梢一揚，顯然對他這聲道謝感到意外，也感到有些好笑，“謝就不必了，不要再讓這樣的事發生倒是真的。”

    顧逸深神色暗暗，沒有接過話，這倒是兩人第一次心平靜和地坐在一起聊天，有些話，他還是想和他說的。

    只是，慕衍先他開了口，“之前，宸兒問過你關于照片的事嗎？”

    顧逸深并沒有料到他會跟自己提及這個問題，正了正臉色之后應道：“問過，不過我并不清楚，她也問過奶奶，但是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當時，她和葉旭在一起的事你知道嗎？”

    “后來才知道的，”顧逸深側目看他，“你介意？”

    這個問題，慕衍沒有打算回答，他回答過顧傾宸就夠了，“那你父母呢，他們也不知道？”

    “不清楚，”顧逸深對他這種刀槍直入的詢問方適感到朋些不悅，“你想說什么？”

    慕衍換了個姿勢坐著，“之前我答應過宸兒要幫她，找出當年導致讓顧老太太、以及寧老師他們誤會的始作俑者，可時間過去了這么久，真相并不好找，若你有什么線索，還希望能提時告知。”

    “那是自然，”顧逸深垂著眼眸，看不清心底最深處的情緒，“不過我倒是覺得，事情既然過去了，真相也就沒有那么重要了，我只想她能開開心心的。”

    這個回答，再次讓慕衍感到意外。

    像是被拉扯到了記憶里的那根線，顧逸深語氣也變得感慨起來，“傾宸回到顧家是在她六歲那年，在這之前因為一直和二叔二嬸他們一起生活在寒城，所以剛回來的時候，有好長一段時間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可了因為這樣，受小夢和小悅她們嘲笑了好久。”

    想起以前的時光，顧逸深嘴角噙著笑，“那個時候并不清楚奶奶為什么就是不喜歡她，因為她老人家的不喜歡，全家上下都跟著不喜歡，可是傾宸很懂事，也很敏感，小悅過生日的時候，她會偷在一旁看著，就連生病了也不敢說，有一次自己去找藥不小心吃多了，還送去了醫院洗胃。”

    記憶像是一張無形的網，一旦回憶起來，不管難過還是開心，都會輕而易舉地牽動著自己的情緒。

    因為記憶里，有自己在乎的人。

    “后來傾宸被奶奶送去了英國，一開始其實是瞞著二叔和二嬸的，”顧逸深輕嘆了口氣，“那個時候對傾宸來說，離開顧家未必是件壞事，如果二叔他們沒有發生意外，也許現在的她會更加開心。”

    “他們是在離開寒城的路上發生的車禍？”

    “嗯，”具體情況顧逸深并不清楚，也沒有多做說明。

    只是說到最后，他言辭懇切，“慕總，顧家給了她太多的不公平，所以欠她的公平，就由你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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