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方升起,駝隊向西方而去,再次啟程的眾人精神抖擻,不僅僅是因為大家都好好地休息了一番,也是因為他們終于有了隨行的同伴。
說是隨行的同伴也不太準確,這些干枯蒼老的胡楊樹更像是他們這一路的向導,與稀稀疏疏的雜草灌木一起漸漸夯實了他們腳下的土地。
如果說他們之前是行走在起伏不定的沙海里,那現(xiàn)在的他們便是踩到了海底的淺灘,正一步步地尋找著陸地。
駝鈴響,胡楊遍野成深林;牧人唱,紅柳多姿滿綠汀。
第二日一早,在他們見到戈壁灘上那條彎彎曲曲的河流的時候,也就見到了如云的羊群和穿著長袍戴著頭巾的牧羊人。
是歲等人知道,他們自出發(fā)以來所見的第一個人類聚居地就在眼前了。
遠遠地看到一睹黃土城墻,商隊便漸漸地放緩了速度,松青也立刻收拾了一下儀容儀表,讓自己的衛(wèi)隊走在了隊伍的最前端。
城墻在視野里越來越高,腳下的土地也有了些道路的痕跡,商隊四周也越來越熱鬧,有趕著羊群出城的牧人,有挑著重重棗筐、用黑布蒙頭的婦人,也有騎著駱駝舉著彎刀呼嘯而過的武士。
是歲幾個人停步商量,又攔了個路人詢問了幾句,才知道這里其實是個名叫哈瓦里哲的小國,眼前這座大城里就有國王的宮殿。
聽到這個名字,是歲若有所思,低聲吩咐本行會的玩家注意謹言慎行。
年年走在商隊里,被過往行人那怪異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舒服,便干脆戴上了斗篷的帽子,縮到了玩家隊伍的里側。
“小年年,你這是怕了?”
“什么怕,沒看人家也在看我們嗎?”
“我們是不是也得把臉罩上?”
幾個女玩家嘰嘰喳喳地聊著天,嬉笑著給自己罩上各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美目在外顧盼有神,頗有幾分江湖俠女的神秘和颯爽。
年年的實力早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而她之后跟著是歲學古詩那委委屈屈的樣子也讓大家對這個小丫頭多了幾分親近,尤其是看到她眼巴巴地劃水的時候。
最開始是三尺水故意拉著敵人退到她附近,一邊笑嘻嘻地拿敵人消遣,一邊逗她來兩刀戳一下。隨后也有其他人大著膽子有樣學樣,逗得年年一雙大眼睛里寫滿了苦楚和羨慕,每次都氣哼哼地扭頭不看這些人,卻又忍不住用眼角偷瞄,就等著那個他們打不過的時候讓自己登場。
祁有楓明里暗里地警告了這些人好幾次,尤其是始作俑者三尺水。但是三尺水這個不長記性的人屢揍不改,祁有楓也不能真的因為這件事跟他打一架。
結果還不等祁有楓想到什么好辦法,愛心發(fā)作的姑娘們就先為年年打抱不平了。
同性相斥,因為同性是潛在的威脅。但年年還是個發(fā)育不良的小丫頭,祁有楓這個顯眼的護花使者又寸步不離,所以她對同性沒有威脅,只有萌萌的殺傷力。
是歲等人與年年的相處模式更是打消了這些姑娘的疑慮,反倒是讓這些妹子給她們的大會長增加了一個為人師表的優(yōu)良品質。
雖然這些人老是神秘兮兮地打探她跟楓哥的八卦,還會聊一些衣服首飾等等她不熟悉的話題,總體而言,年年還是挺喜歡跟這些小姐姐們待在一起的。
最起碼,不用背那個李白寫的詩了。年年很郁悶,這個人怎么這么能寫,她都學了一路了,還沒學完。
然后她就被教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詩詞,從關關雎鳩到煙花易冷,有些聽起來倒是更像歌詞,反正都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年年也分不清。
因為年年跟姑娘們混在了一起,祁有楓也不好湊得太近,但現(xiàn)在馬上就要進入一座陌生的城池,他還是低頭默默地站到了年年的身后,得到了姑娘們一致贊許的眼神。
商隊的前隊已經(jīng)靠近了城門,松青本有些緊張會被城門士兵刁難,卻不想這些士兵只是略略地掃了他這些人一眼,提醒他隨行的士卒衛(wèi)隊需要留在城外,便干脆地讓商隊進城了。
松青禮貌地道謝,跟身后的鄭奇略略商量了幾句,點出使臣衛(wèi)隊的二十親衛(wèi)隨行,麒麟軍則是全軍駐扎在城外,只有那三個玩家跟著商隊進了城。
“好像挺友好的,辦事也利落!彼汕嘀x過站在城門的那幾個士兵,轉頭看向是歲。
“我相信這城里一定有其他事情在等著我們!笔菤q仔細地打量著這些士兵的衣著和武器,在心里估算這些人的戰(zhàn)斗力。
“你這不廢話嗎?”松青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
他們好歹是在玩游戲,開了一個新地圖后肯定會有新任務,最起碼松青的任務就很明確:進宮見見這位國王,爭取建交和通商。
是歲笑笑,領著大家走進城門,十幾分鐘過后,卻沒有看到任何像是旅店的地方。
他們當然不是想要住宿,但旅店等居所往往是可以設立復活點的地方,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可不想一個復活就飛回長安去。
“這位老伯,請問你知道哪里可以住宿嗎?”鄭奇在一個陶器攤前駐足,蹲下身子笑著問道。
“愿胡神保佑你們!崩喜榱丝跓煷,才指著城東說道,“那邊有給過路商人留宿的地方,就是貴了點。你們要是住得久,可以租些院子屋子,這時節(jié)好多人都趕羊出城了,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就是這空院子不太整齊,畢竟都是窮人家住的!
聽到這話的其他人順著老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fā)現(xiàn)城東的建筑明顯要高大許多,而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塊地方雖然街道寬敞,但道旁都是土房,似乎是普通牧民和平民住的地方。
鄭奇收回目光,了然地點頭,開口問道:“老伯,你家里院子租金多少?”
這老伯吐出一口煙,搖著頭:“不租不租,我家不缺錢。你們要是住,我家鄰居倒是可以,那戶只剩下兩個老人,房子倒是挺多的!
說完,老伯叼著煙管,瞇著眼睛看了看這三百來人,又點頭:“我家附近好幾家鄰居都行,剛好住得開,你們要是能多給些錢,讓他們都挪出去也行!
鄭奇有些意外,他站起身看著松青,最終還是把目光停留在了是歲身上。
是歲已經(jīng)轉身,看向行天下的眾人:“大家可以四處轉轉,但別急著修改復活點。有需要集體行動的時候我再叫大家集合,切記要入鄉(xiāng)隨俗,少說多看!
話音落下,行天下的玩家們立刻三五成群地散開,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興致勃勃地開始了觀光模式。
鄭奇看著皺著臉吧嗒吧嗒抽煙的老伯,知道這位老人家正在懊惱丟了個大生意。
“老伯。”是歲也蹲下身,笑容溫和,“我們不租房,但是想買房,不知道你有沒有方便的鄰居!
老伯把旱煙在地上磕了磕,砰砰砰的聲音似乎是要把煙管砸斷一樣。
“老伯,我沒有拿你打趣,我們確實需要買些房產(chǎn)地產(chǎn),價錢肯定公道。”是歲看著老伯黑鍋底一樣的臉色,連忙解釋道。
“你們不是走貨的嗎?買房子做什么?要在這里成家?”老伯狐疑地問道。
“先買下來再看,我們以后也會經(jīng)常在這條路上做生意,有個固定的住處也方便!笔菤q耐心地說道。
“那你們往城東去吧,我們這兒的房子都是窮人住的,你們買了還要修,而且這離大市也遠,做生意不方便。”
老伯說完,又撮了點碎煙葉塞進煙鍋里:“王宮在城東,大市也在城東,所以那邊富貴人多,我看你們也是富貴人,還是往那邊去吧!
是歲道謝,站起身看了看身邊這幾個人,最終還是松青反應快,低聲跟近旁的年年嘀咕了幾句。
“老伯,多謝您指路,這個是好煙葉,給您嘗嘗鮮!蹦昴晷θ萏鹛,大眼睛彎彎,蹲下身遞給這老伯一個小紙包。
老伯呵呵笑著,看著年年的眼里滿是慈祥,接過紙包放在手邊:“你這女娃娃長得俏,以后肯定是個讓胡神滿意的好婆姨。”
年年不明所以地撓頭。總覺得這是在夸她,但是又哪里怪怪的。
又誠懇地道了聲謝,年年站起身,和其他人一起跟老伯告了別。
松青也跟是歲幾人道了別,領著朝廷衛(wèi)隊,又極力邀請了麒麟軍的鄭奇、木石和吳間三人,一起往王宮所在而去。
是歲、三尺水、年年和祁有風四人則是在外城漫步游覽了起來,時不時在某些售賣當?shù)靥禺a(chǎn)的小攤子前駐足,偶爾也會買些東西。
年年覺得這里是個非常熱情的城市,因為已經(jīng)有好多人夸她長得俏,但大家也都會奇怪地加上一句別的,要么說她會是個讓胡神滿意的好婆姨,要么說她的樣貌是胡神的恩賜,要她珍惜。
更奇怪的是,這里所有人在跟他們講話時,第一句話一定是“愿胡神保佑你們。”
“胡神是個什么神?”年年有些茫然。
“胡神是這世界上唯一的神,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造物主,是賜給我們生命、淡水、食物和居所的大慈悲者!甭牭侥昴甑膯栐,立刻就有路人停住腳步,虔誠認真地回答。
“有這——”
“謝謝你,愿胡神保佑你!笔菤q打斷了年年的話,微笑著送走了滿意的路人。
“少問,多看,多想!笔菤q輕聲提醒年年,又對著三尺水重復了一遍。
年年點頭,突然聽到一聲渾厚悠長的鐘聲響起,之后陣陣鐘聲回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愈發(fā)高亢飛揚。
年年捂著耳朵正要問路人發(fā)生了什么,卻發(fā)現(xiàn)滿街的人竟然都跪在了地上,原本被他們拿在手里的旱煙、棗果和水袋都被扔在了一旁。
鐘聲停,余韻猶在,滿街近萬人的低聲禱告匯集成了一段錯落有致的吟唱,奇特的音節(jié)流淌在空氣中,與這些人砰砰磕頭的重音一同譜寫出了一曲蒼涼空靈的贊歌。
鶴立雞群的年年四人悄悄地挪到路邊墻下,看著這持續(xù)了近半個小時的集體禱告場面,感想不一。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就連最跳脫的三尺水都怔怔地說不出話,仿佛是怕打擾了此刻的肅穆。
“胡神在上,請庇佑您的子民!
隨著最后一句禱告,每個人都用額頭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雙手高高托起,像是在奉上無形的祭品。
圍觀的年年四人立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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