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年年的腳步一停,想了想,選擇了轉身面對西米爾。
“有什么話就在這里說吧。”她很平靜。
西米爾點頭,卻沒有開口,而是一步步走向了佇立不動的年年。
約克催促摩根夫人去擋,迪昂手臂一揮,荒原的雜草蔓生,阻住了摩根夫人的沖勢。
約克正想咒罵,尼克淡淡地掃來一眼,小矮人便將未出口的臟話咽了回去。
尼克對著迪昂微微點頭,表達了一下最大程度的謝意。迪昂笑納,對著年年做了個飛吻的動作,收到尼克的風刃一枚。
不管是他們剛剛聽到的對話,還是之前在長安城里探查到的那些疑問,都表明了西米爾曾經以某些條件誘使或者威脅年年接受了一些任務。
若是誘使,那便是他有年年想要的東西;若是威脅,那便是他有年年害怕的東西。
無論是哪種情況,這個人在與年年曾經的相處中,都應是處于略微強勢的地位,而他也有強勢的資本。
從今以后只當個普通玩家這樣的說辭,聽聽就罷了,誰也不會徹底相信的。
如今這個人想要與年年正常談話,他們或許無法贊同,但也不會阻止,尤其在年年本人并未明確拒絕的情況下。
不能自作主張地替她同意,也不能自作主張地替她拒絕,這是尼克堅持至今的“教育”方針。
這一個小轉折倒是讓年年更加冷靜了。她也想到了此時或許是個探明究竟的好機會。
“你們先聊,”尼克走到年年身邊,把手里的那小片嫩葉別在了她的耳邊,“這是你今年的生日禮物,還沒恭喜你,終于成年了。”
年年摸了摸,認出了這正是那棵自己每年都需要去爬的大樹上的葉子。
“等你們聊完,其他人的禮物就準備好了。”尼克說道。
年年突然看到了他眼里的忐忑。
這家伙,該不會是在擔心我會因為他的“袖手旁觀”而生氣吧?年年有點哭笑不得。
年年輕輕擁抱了一下尼克,感覺到這個人的身體有些僵硬,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袖口。
“謝謝,”年年淺笑,拉起了他的袖子,“我要個這種手環,水系的,要最好的魔法寶石,還要花紋好看的,對了對了,還要尺寸剛好!”
尼克幾不可查地怔愣,隨即吐出一口氣,糾結片刻,無奈點頭:“行行行,我去給你找寶石,找到了讓克拉夫特給你做。”
很好,又可以有借口去打劫那些黑暗法師了。
那些古怪的黑暗法師別的不多,各種各樣的寶石礦物可是不少,而且成色純度都十分喜人,應該是這些人自己提純凝煉出來的。
只不過除此之外的那些或黑或白的石頭都被尼克以人道毀滅的理由給扔進了壁爐,化成了一股股混著硫磺味和鐵銹味的灰煙。
尼克扭頭看薩拉。薩拉在團內成員裝備配齊之后——主要是她本人的裝備到位之后——就不贊成他們去頻繁掃蕩了。
年年也期待地看向了薩拉姐。
薩拉指著西米爾:“這家伙看起來很富有的樣子。”
眾人點頭。
“你們先聊,聊完了我們再找他聊。”薩拉微笑。
已經走到傭兵團包圍圈里的西米爾頓時無語,低頭思索兩秒,抬頭說道:“等我們聊完,我可以送給她一塊頂級的水系魔法寶石。”
薩拉挑眉,對著尼克點點頭。
這個西米爾確實在示好,他與年年接下來的談話應當是安全的。
尼克從年年身邊走開,完成了圣誕小丑傭兵團對西米爾的徹底包圍。
一直插不上話的是歲并沒有刻意表現他這個兄長的存在感。
他向后兩步退到了雙胞胎的身邊,手里兩道白光飛出,一道飛向了麒麟軍的某件營帳,一道飛向了行天下的臨時營地。
白光落處,陡有人影憧憧。
雙胞胎頓時慈眉善目地對他笑了笑,杰基爾好心地讓他站在自己身后——這位會長明顯只是個柔弱的輔助,都不像他們還能拿法杖當槌子用。
西米爾和年年相對而立,新月西斜,兩人的臉一半被月光照耀,一半被夜色吞沒。
一滴銀色的液體出現,盤旋在兩人之間,迅速膨脹成一頂流動的銀色大傘,大傘罩住兩人后緩緩流下,像是一只白鴿張開了雙翼,在原地攏出了一個流光溢彩的巨大球體。
聲音和目光都被隔絕。
球體里,年年好奇地戳了戳這個流動的內壁,軟軟的,有點涼,指尖卻沒有一點液體流過的感覺,反而像是戳在了一層薄膜上。
“這是什么東西?”年年張開手掌抓了一把,卻什么都沒捏起來。
“水銀。”西米爾答道。
年年手指一僵,迅速捂住口鼻,退回球體的正中央,警惕地左顧右盼。
“放心,沒毒的,”西米爾有點想笑,“不過你的化學似乎學得不錯。”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年年的聲音透過指縫傳出,悶悶的。
“黑暗法師啊,你們不是挺熟悉的嗎?”西米爾攤手。
“你到底是個什么鬼的黑暗法師?”年年撇嘴,想到這人看不見,又加了一個醒目的白眼。
“正宗的。”西米爾提了提自己的骨杖。
年年看著這根骨杖欲言又止。
她見過這個東西,當時骨杖上是一對祈禱狀的掌骨,現在這個造型......
年年自己用手比劃了一下。
這個新造型怎么看起來像是某個人的雙手被繩索緊緊捆住了一樣。
“怪人。”年年嘟囔。
“正宗的黑暗法師都是屬史萊姆鼻涕怪的?”
年年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她老覺得西米爾隨時會變成一灘液體,再融合進身邊的這個水銀球里。
這畫面......年年汗毛倒豎。
“......你可以理解為將自身制造成死物質,或者轉化成混沌狀態,或者自我溶解。”西米爾提供了三個備選答案。
“......你怎么越解釋越惡心了。”年年嘴角一咧,放下了捂臉的手。
“這可不惡心,”西米爾指了指年年的腰間箭筒,“你不是早就接觸到這種能力了嗎?”
年年微怔,下意識地摸上了箭筒,想到了里面那幾支特殊箭矢的顏色:白色和紅色。
骨與血。
粉碎和溶解。
“煅燒和溶解,是煉金術七大操作流程的第一步和第二步。”西米爾適時解釋。
“煅燒?”年年撓頭。白色的那些箭矢不是粉粹效果嗎?
“對,迅速升溫又迅速冷卻,你看到的那些碎粒其實都是細小的晶體。”
西米爾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握在掌心,片刻后攤開手掌,一把細砂從指尖流下,微芒星星點點,似是破碎的流螢。
“這些,那個,真神圣殿......”想到聽過一次的陣營名稱,年年猛地抬頭,“那個祭壇?”
“對,祭壇。”西米爾點頭,“煉金術里有個名詞叫做儀式性死亡,這也是設定上加入真神圣殿的必需步驟。”
“儀式性......死亡......”年年喃喃。
“向死而生,簡單點說就是新生。”西米爾把年年的表情收入眼底。
有些疑問得到了解答,有些答案變成了新的疑問,但不管怎么樣,他只需要保持最基礎的好奇心就好。
“你應該是無意中在祭壇里以某種狀態自行觸發了這個儀式,算是偶然事件中的偶然事件吧。”西米爾下了決斷。
否則也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年年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我確實不是玩家,這個儀式會被我觸發嗎?”
既然是加入陣營的必需儀式,那就是每個玩家都有可能經歷的事情,卻未必會給NPC相同的體驗。
“你想要做的話,難道會做不到?”西米爾挑眉。哪怕是在無意識狀態,年年本身對游戲內規則的破壞能力是不會變的。
或許正是因為她當時在某種無意識狀態,這種破壞能力才會顯現出來。
年年默然。她對那一段記憶依然十分模糊,只記得一片靜止的森林和一雙黑色的眼睛。
她真的經歷過某種儀式了?
“你當時就是在試探我這個?”
年年甩了甩頭,換了個話題。這也是她十分耿耿于懷的問題。
“對。”西米爾聽懂了年年這個看似沒頭沒尾的問題。
“我是什么,對你很重要?”年年輕笑一聲。
“曾經。”西米爾垂下眼簾。
是的,曾經很重要,重要到讓此時的他都有些詫異,詫異當時自己為何執著至此。
那一場日出之后,西米爾突然認清了自己。
他不再是感知大于認知的情緒動物了,他早已是認知大于感知的理性生命。
對普通人來說,所見所聞所感是判斷世界、事物和旁人的基礎,這也是這個虛擬世界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哪怕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玩家們也會輕易地被這種虛擬的真實捕獲,并投入真切的感情。
只要投入的感情是真的,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就如同一個人對蛇的認知。
哪怕所有人都告訴他,蛇會咬人,但只要這個人屢次接觸各種蛇都平安無事后,“蛇咬人”這種認知就會被“蛇不咬人”這種親身感受逐漸消磨,進而讓這個人與蛇類親近起來。
但是他不同,他會時刻牢記“蛇咬人”的認知,并且強迫自己用每一次的感受修正自己因這個認知而形成的冷漠。
當感知形成以后,認知得以調整,心態隨之形成——這是人類。
當認知形成以后,感知隨之變化,心態既而改變——這是拋棄了人類軀體的西米爾。
放到眼前這個少女身上,便是西米爾已經清醒地認識到心靈上傳這項技術的暫時困境,理性地接受了等待和失望,繼而不會再對年年產生強烈的探究心。
只不過他曾經身為人類的情感慣性還對他有些影響,而他也刻意維持了這種慣性,因而決定保留對年年的好奇。
他不再是情緒動物,他維持不住過于長久的執念。
“你沒事吧?”年年皺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個突然陷入沉思的男人。
這個人似乎又變了一個性子,但似乎每一次轉變還都挺合理,一點都看不出精神失常般的違和感。
西米爾搖頭,有些意興闌珊。
“算了,”年年看懂了這份索然,聳了聳肩,又戳上了這個水銀球,“不理你了,放我出去。”
“等等。”西米爾骨杖一橫,攔在了年年身前。
“又干嘛?”年年有些不耐。她都已經寬宏大量地不與這個人計較了,這人怎么還這么啰嗦?
“嗯......麻煩你,收留我一下?”西米爾猶豫,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
“我拒絕。”年年堅定立場。
“請你收留我一下?”西米爾加了個敬語。
“......”
“你看,這個商隊有四股勢力,一方是你們的圣誕小丑傭兵團,聽你的;一方是行天下,會長也聽你的;麒麟軍剛剛承了你們兄妹倆的人情,也聽你的;就剩下那個松青了。”西米爾仔細分析。
“松青其實是行天下的副會長。”年年樂呵呵地補充信息。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西米爾有些語塞。
“得了,你這是在示弱?還是在示好?”年年戳穿他這拙劣的表演。
“這方圓百里也就你們這一批活人,我想找個組織混混總沒有錯吧?”西米爾顧左右而言他。
“嗯,對玩家來講,確實沒毛病。”年年意有所指。
“對吧,沒毛病。”西米爾一笑而過。
“我可以讓商隊收留你呀,”年年笑瞇瞇地道,“不過,”
“你要先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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