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沒有睡好，回到無涯境，末無端沒什么精神，只在源離胸口蹭了蹭就去睡覺了。夢里來來回回許多人，還有石夫人的聲音，“殺了又如何……”

    源離給爐中換新的香，聽到末無端夢中囈語，走近看她，只見眉頭緊鎖，她的聲音很模糊，但源離聽得真切，“殺了……。”

    末無端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源離在夜色中彈起一張古琴。她走過去，把下巴掛在他的肩膀上，“我餓了。”源離笑笑，讓她去石桌前坐好，取了幾碟吃食與一碗湯過來。

    很難得末無端還吃著，源離主動開口與她說話，“遇上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

    “嗯？”末無端奇怪源離怎么會這么問她，想了想，“有一些。”

    就把她在石府上的事情說給源離聽了。

    “凡世間的人為什么會這樣，大家想方設法的保護他們，他們卻自相殘殺。善良的總是被惡毒的傷害。”末無端非常不開心。

    源頭搖頭，“并不是善良的總被惡毒的傷害，是弱小的總會被強大的吞沒。不夠強壯，不夠聰明，不夠果決，就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末無端非常討厭這種說法，純粹的弱肉強食讓她覺得這個世間殘酷冰冷。她有點兒不服氣，“若只論強弱不論善惡，那最強者是個壞蛋，這世界就活該是個地獄嘍！”

    “是這么回事。”源離一貫的平靜。

    末無端被他噎得一口氣上不來，說道：“那我今日還能在這里悠閑喝湯，還得感謝源吾嘍。”

    “他沒空管你喝湯。”

    “我是說得謝謝他還沒徹底帶壞世間的風氣，讓萬靈以惡為榮。”

    “萬靈以惡為榮又能如何，傷不了你。”

    “我連個邪仙都打不過。”

    “我打得過就行。”

    末無端從來不知道源離還這么會抬杠，“你這是要胡攪蠻纏嗎？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跟你學的。”源離笑道。

    末無端生氣了，上去就把源離按到在草地上捶打，“讓你氣人！”

    源離拉住她的手順勢把她箍在懷中，“知道故意逗你還生氣。這世間歸根結底確實只有強弱之分，只是這強弱的定義不止是力量。”他拿手指輕蹭一下她的鼻頭，“萬般情感也是強弱的源頭。我心悅你，便只能處在下風。”

    末無端臉上一紅，把頭埋在他懷里不出聲，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問道：“我有些奇怪，照這么說來，若是源吾喜歡誰，那誰就是這世上最強的人，討厭誰，誰就最弱嗎？”

    源離點頭，“確實如此。只是，源吾從來不曾喜歡過誰，也不曾討厭過誰？”

    “他不討厭我嗎？”末無端非常懷疑源離話的真實性。源吾追著收拾她幾萬年，她都死了多少次了。

    但源離很肯定的說：“他不討厭你。”

    末無端恍然大悟，“他是不討厭我，他討厭的是魔神。”

    “他也不討厭魔神。”

    “可，魔神做了壞事，他殺了魔神，怎么能說不討厭呢？”

    源離無奈，末無端做了太久太久的人，想問題總是不自覺采用了凡人的思維，“我曾經說過，神無善惡，更何況是源吾呢。他若真討厭你，你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他要毀滅的東西這世上就一絲也不會再存在。”

    末無端也無奈，“好吧，我確實不知道你們這些神是怎么回事兒，要是哪天我真又成了神了，大概就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和天神說話，真費腦。

    時光飛轉，又是幾十年。人間正是新年，末無端約了金洛水、南宮望、楊初雯看花燈。其他幾個因為長老盯得緊的緣故，根本出不了門。

    絢爛的煙花，多彩的燈火，喧鬧的人群，末無端特別喜歡這樣的人間煙火氣。四人大街小巷穿梭，享受著廢柴的快樂。猜燈謎，看雜耍，聽曲戲，喝小酒，幾人嘻嘻哈哈鬧到半夜，丹陽派宵禁后了才偷偷回去。末無端與他們告別，準備回無涯境。

    那邊人才走，末無端伸手摸玉佩，就聽到背后有人在叫她。

    “無端小友。”

    末無端轉過身，一個老太太，慈祥和藹，滿臉堆笑。看了看身上打扮，開口道：“羅剎……婆婆。”

    一次一個樣，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完一個輪回。

    “無端小友新年好呀。”

    “新年好。”末無端做了個恭喜的手勢，“好些年沒見了，自從上次知道你們那樣忙碌以后，便不好意思再來打擾你。怎樣，那邊兒忙完了嗎？”

    “完啦，這不才有時間來與無端小友聚一聚嗎？”

    末地端也很開心，正好今日花燈節，城中許多酒肆都不閉店。便邀羅剎一起找家店坐著敘敘舊。羅剎暫時掩了鬼氣，以凡人之相顯現。

    酒肆小二覺得奇怪，這還有孫女帶著奶奶半夜喝酒的，但只要錢給夠了，一樣招呼得熱情，選了個好位置讓他們坐下，又上了幾碟小菜，兩壺好酒。

    且斟且飲，末無端好奇道：“不是說要幾百年才判得清嗎，這才幾十年，鬼府的效率怎么變得這樣好了？”

    羅剎道：“沒判完，判了改過的命數也改不回來，干脆就不判了。”

    果然是鬼界的辦事風格。

    “嘖嘖嘖，都到了鬼帝和陰司長手上，還這么敷衍，怪不得你手下那些小鬼們那個德性。”末無端嘲諷。

    羅剎也不生氣，“這倒不是，鬼帝與陰司長素來雷歷風行，只是這件事，確實有些奇怪。所有的卷宗在重判之前，都送到了黃泉殿，由鬼帝老人家先親自過目。為了此事，鬼帝還出了鬼府去了星海。你不知道，鬼帝上次出去，就快要是萬年前的事了。然后，突然一天就說不查了，也不必再判了，命數之事擱至一旁，只以生前所為來斷。”

    末無端道：“這是查不出來原因，放棄了？”

    羅剎湊頭過去，低聲道：“我看不像，鬼帝陛下你不了解，若是真沒查出來，肯定會一直查下去，絕不會草率處理。我卻覺得，是查到了什么，但比更改那么多人的命數更為關系重大，所以只能只罷。”

    “鬼帝不是很厲害嗎，還有他處理不了的？”

    “無端小友差矣，這世上有的是牽連甚廣的大事，只要扯進一個高位者，都棘手得很。說起來，你跟在尊天身邊，沒聽說什么消息？”

    “我？我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沒聽說過什么啊。”

    羅剎腹誹，這尊天是養了頭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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