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序，死了的都歸鬼府管，既然知道有死魂在陽間徘徊，鬼府便有責任將他們引入鬼界，末無端好言勸慰了武琛，便派了幾個小鬼到隋城去引魂。

    回到府宅，剛好遇到源離回來，末無端也不管還沒進門，直撲到他身上。源離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什么也沒說，牽著她往門里走。末無端隨他拉著，跟在他后面，他寬大袍子的下擺上，沾了一縷鮮紅。末無端瞳孔緊縮，那是一片幽瞑花瓣，源離去了陰陽塹。

    過了兩日，源離對末無端道，要去源現處看看。末無端本想同行，源離卻說不過是些尊天雜事，無聊得很，他自己去就行了。末無端心內咯噔一下。這是她與源離再見后，源離第一次提出單獨出行，再加上前兩日的幽瞑花，她直覺他是發現了什么。

    但她又不便直問，只得假裝高高興興，若無其事答應了，源離一出門，她就立即用兩指磨了磨耳墜上的圓環。

    “有情況！”末無端開門見山。

    “什么？”

    “我覺得離好像發現了什么，他最近很不正常！”

    源現的心和她一起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

    末無端便把源離悄悄去了陰陽塹，還有單獨要去找他的事說了一通。

    源現想了想，“這些的話，到也不能絕對肯定他發現了什么，還沒有沒其他反常？”

    末無端話在喉里，哽了好久才吐出來一句，“自從拂迦世界回來之后，他就……沒和我那個過了……”

    “哪個？”源現一時沒聽明白。

    “那個……”雖然不是當面，但末無端還是通紅著臉。

    對面也是良久的沉寂，兩人就這樣尷尬著，也不知對方還在不在。

    “那他應該是真的發現了什么。”源現終于開口。

    可究竟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兩人還一無所知。

    “罷了，他既然要來找我，免不了要對我旁敲側擊，到時候就知道了。”源現道。

    末無端心揪成一團，“咬死不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實情！”

    對面只傳來一聲嘆息。

    末無端等了三天，源離沒回來，源現也沒來消息。盼星星盼月亮，只盼到了賊溜溜的書吏鬼。她這幾日心里有大事，沒去審判堂，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事要向她匯報。

    她把書吏鬼招進來，書吏鬼道：“末陰司，派去隋城的鬼卒已經去了好幾天了還沒回來，我試著聯絡過，卻聯絡不上，是不是……”

    潛臺詞就是：鬼丟了，你們這么鬼大人還管不管了！

    “還沒回來？”這幾日光顧著煩惱，把這事兒都忘了，鬼卒丟失，可大可小，絕不能放任不管的。

    末無端靜了靜心，現在在這兒干著急是沒用的，還是先去把鬼找回來再說。正給書吏鬼吩咐著，羅剎就溜達過來了。

    自從末無端到了第五部，羅剎越發像個多余的，這次的事，書吏鬼還沒來得及給他說。聽完末無端與書吏鬼講述，羅剎狠狠踹了書吏鬼的屁股一腳。

    或許是覺得要給自己找點兒存在感，或者是這幾天也發覺了末無端心情不佳，羅剎把末無端推回屋中，道：“小祖宗，你好好休息就好，這種粗活當然是我來干。他們這些底下的不懂事，我還能不懂事嗎？”

    書吏鬼挨了一腳，才想起第五部還有這么個正主，不敢再觸羅剎霉頭，連連稱是。

    既然羅剎這么積極，末無端也不想和他搶著跑這么一趟，也不堅持，決定繼續留在鬼府里等源離回來。

    羅剎拍著胸脯就走了。

    過了十日，源離還是沒等回來，又把書吏鬼等到了。

    書吏鬼哭喪著臉，不僅鬼卒沒回來，連羅剎都失蹤了。

    末無端這才意識到，隋城的，大概并不是小事。

    羅剎一直待她不錯，她絕無可能丟下羅剎不管，聽到書吏鬼一說，便決定親自去一趟隋城。羅剎都能在那兒失蹤，她也沒有絕對的信心解決這件事，但摸了摸耳邊的圓環，有源現在，她到不用十分擔心。

    至于上報陰司長……羅剎非常不喜歡這種情況，這意味著第五部無能，以及俸祿和升遷上的無望。

    末無端向書吏鬼交待，如果源離回來，就告訴他自己的去向。在向隋城出發的途中，她又聯絡上了源現。

    可她還沒開口，源現說話了，“什么消息都沒有，直到現在，源離還沒來找我。”

    “那他去了哪兒？”

    源現道：“吾殿。”

    末無端幾乎忘了自己一開始找源現是為了什么事，他去吾殿干什么？這種被動等答案的感覺非常不好，可她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我會跟著他的。”源現道，“若他真發現了實情，希望他別魔性大發，我會盡力控制住他。”

    源現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

    末無端應了一聲，不再說話，現在源離那邊才是最重要的，就先別為她這里分心了。

    到了隋城，末無端發現這里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城門緊閉，城墻上長滿了荒草，這里早已經是一座死城。

    推開城門，一陣風吹起地上的灰塵，放眼望去，全是斷壁殘垣。末無端往城中走去，月露微寒，但眼前的場景卻并不凄涼冷清，攤販叫賣，行人討價還價，孩童跑跳著玩耍，老人坐在墻角三三兩兩拉家常。他們像是全然不知道周遭的破敗，一幅熱鬧的集市景象，只有末無端知曉，這城中的，全是過世了幾百年的死鬼。

    她也是鬼，她看得見他們，他們自然也看得到她。有幾個攤販注意到末無端打量他們的目光，忙招呼她買東西。末無端看了看他們攤子上，賣的卻是黑乎乎的泥土、石頭和一些爛黃紙。幾個大嬸模樣的鬼魂在攤子上挑挑撿撿，順便交頭接耳說著小話。

    “城里好久都沒來外鄉人了，最近到是來了不少……”

    末無端假裝也在攤子上看東西，一邊問：“我是武輝的朋友，外地來看望他的，這位大哥知道他家住在哪兒嗎？”

    武輝是武琛的哥哥，她不確定武琛現在在城里是個什么狀況，所以只好打聽武輝。

    攤販是個熱心腸，“順著這條路往東，第三個路口拐彎，直走就到了。”

    末無端又道：“聽說城里最近來了不少外鄉人，知道他們住哪兒嗎？”

    話還沒說完，一個身影從末無端斜后方走過，身姿娉婷，發若烏云，指若玉蔥，烈焰紅唇。

    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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