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觀不解其意地道了：“玉兒說的為師并不認同。學武藝那是學得越多越好，好比讀書，也是越多越好。這是我親身的體驗，不會錯的。我便傳鐵牛二十八式戟法，每式又有八招，每招有八般變化，每種變法有八種不同的進退方位。我得到這套戟法，2日便窺其門徑，5日小有成就，10日便戟人合一，現下每練一次都有新的感悟。受這戟法啟迪，我將先師傳授的鬼谷劍法斫析了一番，改了3處，并了2處，增了一處，現下得改名字叫‘鬼谷八十三劍’了，哈哈哈……”撫著虬髯大笑。

    程鐵牛聽了愁眉苦臉。在桃花峪中，每日他覺得最難的事便是演練劍法、棍法。峪中大小人眾，演武時皆有招有式，偏偏他演武時無招無式。師姊妹們笑道：似無招又似有招，真乃高明劍法，倒頗有些尊主的神韻！程鐵牛羞愧難當，一個人跑到偏僻處埋頭苦練，雖然依舊是畫貓類犬，好歹落個耳根清凈。此刻，他低頭瞧著自己腳上的一雙破鞋，恨不能借土遁逃到幾百丈開外去。

    尉遲觀卻沒有注意到程鐵牛的表情，甚是開心地道：“鐵牛，用過晚餐后便隨我到圭峰山頂平整處研習戟法，不得有誤。”

    玉兒敲了程鐵牛一栗鑿，程鐵牛只得硬著頭皮答道：“省得的。”心中千難萬難地想，那圭峰高1000多米，不知什么時候爬得上，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下得來。這還只是皮肉之苦，好歹受得住，那幾百招的戟法卻怎么學的會？心中那一份煩惱，比死還難受。

    玉兒遠遠地瞧見慧冰扶著智通道長站起來，看來智通道長通關的事情已經暫時告一段落，慧冰道長便有時間來人世間游歷，不由自主地笑道：“先生不陪慧冰道長去嗎？我看，明日再教鐵牛不遲。”

    尉遲觀不解風情地道：“此子不同凡俗，數十年后我們還用得著他，此時不抓緊，到要用他時卻來不及了。”

    玉兒只聽了一半，去禮見了智通道長，急急忙忙拉了慧冰道長，一路上在慧冰道長耳邊嘀咕道：“我那個師傅甚不解風情，但心只在道長身上，再無他人，望道長信我。我愿意撮合道長與我師傅。”

    慧冰佯怒道：“你說的是甚么話，我有哪個意思嗎？也許原來有，但今日卻沒有了。”

    玉兒厚著臉皮相勸道：“我那師傅連衣裳都是自己洗的。收了兩個童子，卻是兩顆未熟的山梨，除了酸澀，沒有其他本領。好不可憐的人！”

    慧冰聽了心中“咯噔”一下，生氣地道：“你是個姑娘，難道就不曉得去照顧你師傅嗎？他不就住在你家府上嗎？”

    玉兒聽了自責道：“我自己是個懶惰的人，卻忘記了這一宗。我是不常在先生身邊的，得有一個常在身邊的方得其便。不若我替我家先生尋一個貼身的奴婢吧，亦可侍寢的那種。”說完，頑皮地瞅了一眼慧冰。

    慧冰白了玉兒一眼道：“怎么有你這樣的徒弟？”便要掙開玉兒。

    此時，離尉遲觀已經不遠，玉兒一邊使勁吊著慧冰的胳膊，不讓她走，一邊招手道：“先生還不過來見過慧冰上仙嗎？上仙一路上都在跟我說你哩！”

    尉遲觀便巴巴地跑過來禮見了慧冰，沒話尋話地道：“剛才那局勢好險哦，如果不是妹妹照顧著長老，還不一定怎么樣吶！”

    慧冰冷著臉道：“我自然只配去照顧長老，千難萬難都有你在料理！”

    尉遲觀“嘿嘿”笑了兩聲，打躬作揖道：“妹妹原是‘玉碟令主’，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我不過多了幾斤蠻力而已，若論劍法，遠不及妹妹的一半。”

    慧冰臉色稍稍和緩了些，依舊有幾分火藥味地道：“你沒話找話地說了這么多，都是些閑話，如若如此，你請自便。”

    玉兒在心中替尉遲先生叫屈，只不能明言，便耍賴道：“師叔不好，師叔大大的不好，方才長老還交待要善待我這個晚輩，沒有料到師叔轉背就將晚輩的師傅批了個體無完膚，連帶得晚輩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吊著慧冰的膀子絕不松手。

    慧冰無奈，只得假笑道：“得罪了你的師傅嗎？我覺得沒有得罪他。自那一次在長安城外見面后，今日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卻畏手畏腳的不敢與我相認，只當做陌生人般，如若不是我受人欺負，他還在了無面前裝正經哩！呸，他是甚么男人?還不如那個叫甚么蘇夔的男童，有自己的想法，想做甚便做甚，從不瞻前顧后，縮頭縮腦。”

    尉遲觀待要辯解，細細想想，終究還是自己的錯，嘆了一口氣，一聲不吭。

    慧冰便嚷道：“心中還不服嗎？”

    玉兒急忙替師傅解釋道：“他哪敢不服？師叔的話一句頂一萬句，句句他都服的。他嘆氣便是服了。”對尉遲觀使了使眼色。

    尉遲觀只得再一次打躬作揖道：“都是我的不對，我向冰妹道歉，便是打我罵我也絕不還口還手。”語氣中充滿歉疚與溫情。“卻讓這些小輩們笑話了。”畫蛇添腳了一句。

    慧冰臉色本已經恢復正常，聽了這句又起了高腔：“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為何怕他們笑話？你做那些匡扶天下的大事難道還理會別人的議論、笑話嗎？”

    “那不一樣。”尉遲觀迂腐道，語氣中滿是無奈。

    “事情不一樣，但道理是一樣的。”慧冰見他一臉哀傷，心中的無名之火徹底熄了。

    “是，我錯了，個中也有很多無奈。你我殫精竭智，卻依然無法避免橫行人間的災厄。我們看似很強大，其實很脆弱。”尉遲觀望著遠方。天就要黑了，黑暗里，許多生靈在游走，不乏邪惡與陰謀。“太難了，要掌控天下蒼生的命運！”他在心中嘆氣。

    “因為你自以為很強大，所以才發現其實很脆弱。我們都是普通人，唯一不同的是我們堅守著‘道’，也遵循著‘道’。”慧冰苦口婆心地道。

    “冰妹，都是我的錯。錯也許不能彌補，也許能夠彌補，但我會努力去嘗試彌補。”尉遲觀態度端正、語氣誠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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