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與長孫晟在草堂邊的懸崖前停住了。

    玉兒探出頭望了望懸崖，煙霧繚繞，深不見底，月光幾乎被迷霧吞沒。

    玉兒深情地瞅著長孫晟道：“大夫還是繞道下去的好。現在我最擔心的倒不是蘇夔，反而是程鐵牛，他那點粗淺的功夫怎么經得起從這么高的懸崖上摔下去，非死即傷。”聲音便顫抖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先救程鐵牛還是去追混沌教的高手……”

    長孫晟握住玉兒的手（這是他第二次主動握住玉兒的手）安慰道：“連尉遲先生都認為鐵牛那孩子有大富大貴之象，前途不可限量，我不認為他會出事。你去追混沌教的高手，我與隱衛跟不上你，就在此地搜尋鐵牛那孩子，待有個結果再去找你。”搖了搖玉兒的手道：“自己小心。”

    玉兒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拜托大夫了，鐵牛是我結拜的義弟，你一定要找到他！”說完，施展輕功，斜刺里朝對面的山頭飛去。

    耳畔呼呼的風響，濃厚的迷霧浸潤了面容，對面的山頭黑糊糊的一片，如一團洇開的墨汁。

    在那一團墨汁中隱藏著無盡的謎團與危險。

    玉兒輕輕地落在一棵數十丈高的巨木之巔。

    她回頭望了一眼，懸崖已經不見蹤影。

    這座山雖然不高，但比圭峰山更為險峻，滿山遍布嶙峋的怪石，巨木參天，藤蘿密布，不時傳來鬼哭狼嚎之聲，陰森恐怖。

    玉兒正不知往何處去，忽然瞧見遠方一群夜鳥驚飛，啼鳴之聲尖利凄婉，在無邊的夜色中顯得分外驚心。

    她望定夜鳥驚飛之處，施展逍遙步法，仗劍趕了過去。

    待到了哪里，小心翼翼地落到樹巔，并無動靜。在四周逡巡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

    玉兒心道：“難道是我多心嗎？要不要去樹下好好搜尋？”覺得還是在樹巔安全，可以居高臨下，掌握周遭的動靜，并且進可攻，退可守，來去自由。

    正自茫然，聽到幾聲異于尋常的鳥鳴，抬頭瞧去，卻見天上飛來一片黑云，竟然擋住了月光，這一片樹林徹底黑了下來。

    待黑云飛過，月光重新傾瀉下來，那一片黑云竟然變成了無數只寒鴉。

    玉兒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寒鴉，密密匝匝，數不勝數。

    他們幾乎同時煽動翅膀，動作整齊劃一，顯然訓練有素。

    玉兒腦海里蹦出來一個字眼：戰鴉！

    自古便有戰鴉，傳說黃帝與蚩尤爭戰，蚩尤勢弱，便訓練了戰鴉，配合自己作戰。

    在一場至關重要的作戰中，蚩尤部落的戰鴉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戰敗了黃帝部落的大將常先。

    劍道曾經訓練過戰鴉，后來被玉庭長老會叫停，因為寒鴉代表邪惡，使用寒鴉作戰意味著這場戰爭不是光明正大的正義之戰。

    出現在空中的只能是混沌教的戰鴉。

    這一群上萬只代表邪惡的戰鴉越飛越近，原先在樹林上空盤旋的夜鳥驚慌失措，拼命煽動著翅膀，四散而逃。

    玉兒從來沒有見過這般陣仗，呆呆著望著天空，心道：“如此古怪，卻又有何異數？”

    眼見得那群宛如黑云的鴉群迅速的到了跟前，卻停下來，就在自己頭頂盤旋。

    原來他們傾巢而出竟然是為了對付區區的自己。

    玉兒在心中笑了笑。

    工布寶劍已自鏗鏘，以為預警。

    抽劍出鞘，寒光凌冽，劍氣沖天。

    或許是感受到了劍氣，群鴉“呱呱”亂叫，震天撼地，無休無止。

    一只寒鴉的叫聲便已令人發瘆，上萬只寒鴉的叫聲令玉兒寒毛倒豎，全身上下冷汗津津，身體變得僵硬。

    她明白不能緊張，更不能慌亂，內心深處哪怕一絲半毫的退讓都有可能置自己于死地。

    她迅速調運著氣息，讓自己盡快進入完全放松的自在狀態。

    轉瞬間氣息走完了督脈，待氣息運行至任脈，忽然有一股寒流從一處不知名的經絡里冒了出來，如一根鋼針扎入骨髓。

    她捂住肚子，幾乎站立不穩。

    僥幸的是，寒流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弭無痕。

    她重新挺直了脊梁。

    寒鴉卻停止了鳴叫，天地間一下子就變得無比寂靜。

    是那種令人心慌和無所適從的靜，好像天與地突然之間掉入了一個幽深的陷阱。

    天與地茫然失措。

    人與神更加茫然失措。

    靜沒有維持多久，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翅膀煽動的聲音，一下一下，聲音不大，卻自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寒鴉們無聲而迅速地移動著，讓開一條通道。片刻后，一只身如牛犢，翼展數丈，嘴似鐵鉤的大鳥出現在玉兒視線之內。

    玉兒大驚失色。

    她記得尉遲先生曾經跟她說過有一種神鳥叫做南冥之鵬，全身漆黑，唯兩眼通紅，能噴出火焰。人若與之對視，立即墜入幻像，心智迷亂，不知虛假真實。

    玉兒急忙從大鳥身上挪開視線，手中工布寶劍高高揚起，一縷寒光刺入天際。

    南冥之鵬懸停在空中，數千只寒鴉迅速布成以它為中心的戰陣。

    對付這種集群作戰的對手，最好的辦法便是放出劍道獨有的兵器——飛劍。

    令人遺憾的是，以玉兒現在的內力，竟然沒有正式學習過驅使飛劍。

    驅使飛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僅要有深厚的內力，還要懂得靈巧地驅使內力，更重要的是要配合使用道法。

    閑暇時，尉遲觀跟她說起過驅使飛劍的方式方法，但覺得她內力尚淺，不到練習駕馭飛劍的時刻。

    誰也沒有料到她的內力增長得如此之快，她自己也沒有料到。

    沒有時間思考，也不容她有半絲猶豫，她摸出腰間掛著的短劍，拋向空中，左手執劍，右手點出一縷氣浪，嘴里念響了驅使飛劍的咒語。

    短劍劃了一道拋物線，突然間改變方向，朝天空飛去。

    玉兒緊張而興奮，稍有猶豫，短劍筆直地從空中掉了下來。

    她趕緊續上真氣。

    短劍一昂頭，重新飛上天空，雖然歪歪斜斜，像一個喝高了的醉漢，但依舊斜刺里插入鴉群。

    鴉群巍然不動。

    待短劍飛到跟前，幾只寒鴉同時伸出利爪，擊向短劍。

    短劍改變方向，跳到了它們頭頂。

    7、8只寒鴉不得不專心致志與短劍相斗，早已經移出了戰陣。

    正在此時，南冥之鵬挺頸一唳，率領著一多半戰鴉朝玉兒俯沖下來。

    玉兒高高躍起，寶劍劃著弧線迎了上去。

    劍氣所向，數十只寒鴉掉落空中。

    南冥之鵬緊緊咬定玉兒，風馳電掣般撲了過來。

    陰風翻滾，腥氣熏人。

    玉兒調運全身真氣，一招鳳鳴鶴唳刺向南冥之鵬。

    劍尖與鵬嘴正要相接，玉兒經絡里那一絲寒氣突然冒了出來，剎那間擴展到全身。真氣阻滯，失去知覺，從空中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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