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殿外下起了小雨。開始時是一滴兩滴的滴答聲,隨后聲音越來越大,每一滴都像鞭子一般狠狠地甩在地上,成千上萬滴齊聚在一起,簡直要將這殿震塌了。
殿內二人早已沉默了許久,祁玉立在窗前,背對著她一言不發。他看起來已經比方才平靜了許多,可她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過了今夜,就只剩下一天了。
只要得知進入第四界的方法,就算祁玉不肯帶路,靈力也會指引著她過去。
她起身,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一步步來到祁玉身后,窗外的寒風夾雜著碎雨跟花瓣,盡數拍打在她腳邊。而細看祁玉,他的袖袍已經被打濕了一大片,顆顆雨水順著蒼白的手指滑落。
他早就注意到她的動作,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她,忍不住用冰涼的雙手觸上她的臉頰。可她身上的溫度,并沒有溫暖到哪里去。
“你過來干什么?”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落下疲憊的眼簾,神色中掩不住的低落,卻還是刻意避開她的目光,“怎么,等不及要救他。”
“這邊太冷了,你陪我到那邊去坐一會好嗎?”她抓住指尖還停留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拉著他回到床前坐下。
整個過程中,祁玉就像一個木頭,毫無反抗的任由她擺布。她輕輕哈出一口熱氣,祁玉被包裹在手心的四指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一下。
“我沒猜錯的話,你想用這種討好我的方式來換取進入第第四界的法子對不對?”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她再一次拉近二人間的距離,直到下巴就快要倚靠在對方的肩膀上,一聲怒喝自上方傳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目光中的寒意已經藏不住了,雙手卻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如你所愿。”
即便肌膚并未大面積的接觸,卻還是能感到身邊人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如果即便這樣,我還是一個字都不告訴你呢,或者,我會讓你一直不得空閑。”
“沒關系。”她徹底將下巴枕在他肩上,嗅著方才風雨殘留的花香味,只是輕微的一個吸氣,他的肩膀便微微的縮了縮。
“什么?”祁玉眼神早已慌亂,任由她倚靠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
“還記得剛回京都那會嗎,我們本該在太子府籌備婚禮,卻被沈湛給打亂了計劃,你恨他嗎?”
“恨又如何?”
“我記得你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因為現天帝才自小分離,對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在沈湛的記憶中,發現了許多關于青禾的妙事,她曾為了見沈湛攀爬天梯,只為見他一面,她可曾這樣對過你?”
“宋景,你瘋了。”
“你們兄弟二人,一人在九重天,一人在靈界。還有你們的母親,要被迫忍受這樣的苦難,這一切都要拜一個人所賜。”
“閉嘴。”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別以為我什么也不知道,別看我輸得一敗涂地,可我不傻,我早就將這背后的一切想清楚了,誰是害我到這般田地的幕后黑手,我一清二楚。現在我便去找他,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今日哪怕魚死網破——”
“你夠了!”
宋景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祁玉的一聲怒喝打斷,她從來沒有見過憤怒至此的祁玉,可見方才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他的痛處上。
他大口喘著粗氣,努力的使自己冷靜下來。
而坐在他身旁的宋景似乎并不準備等他,她毅然決然的起身,還未待祁玉作出反應便張開了自己的雙翼。
感受到宋景身上熟悉而又雄厚的靈力,祁玉大驚失色,怪不得她能輕易找到自己,原來是有備而來。
“我現在就去九重天,好好跟天帝算一算這筆糊涂賬。”
“你斗不過他的,鄺澤就是一個先例,你……”
祁玉欲言又止,令宋景心中產生一絲不好的預感。
“什么,沈湛他怎么了?”
她下意識的反問未曾想令祁玉變了臉色。
“那日軒轅皇宮,他受了重傷,被天帝關押在牢獄許久,前些日子聽聞,他已經徹底成了天帝的傀儡,冷血無情的殺人魔頭。”
“怎么會這樣,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
祁玉聞言,忽然放聲大笑,笑聲詭異令人不寒而栗。
“親兒子又如何,倘若他心中顧及這些,誰都不會是現在這般田地。”
“所以我更要跟他算清楚這筆帳!”
見她又要離開,祁玉怒不可遏,死死攥緊她的手腕,“怎么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馮廷為什么突然被定罪,他怎么又突然不是恒嘉帝的兒子了,又是何原因讓他如此匆促地被斬首,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聽了祁玉說的話,宋景瞬時愣在原地,她一心想要救馮廷,這些問題根本沒有細想過。
雪白雙翼才剛剛現身,就被她收回。她抬頭望著一臉冷漠的祁玉,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恍惚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好像是在一個小河邊,她在星夜下對一個人說了句“我想你。”
“祁玉說得對,你現在確實不宜沖動。”
獨孤萬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引得屋內二人同時看向他。宋景千方百計想要見的人,此刻就這么輕易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馮廷暫時不會這么快隕滅,他的虛形也并不在第四界。”
她胡言亂語了半響,本想套出祁玉的話,沒想到等待自己的是更為可怖的事實,她忽感疲憊,一陣頭暈目眩迫使她膝下一軟。
還未待反應過來,宋景便已經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又是一段記憶涌入腦海,似乎在軍中的一個帳篷里,兩個模糊的人影在吵吵鬧鬧。
入目的是祁玉倍懷關切的目光,他此刻的面色較之從前已經好了許多,可依舊存著一股疏離感。
她站穩后,下意識地推開他,轉而看向獨孤萬千,“你們兩個是怎么認識的,別告訴我這是巧合,巧合不會讓你此刻就這么輕易的來到這里。”
獨孤萬千得意地笑笑,“你腦袋終于轉過彎來了,肯思考了,馮廷一死你就方寸大亂,什么自亂陣腳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宋景聞言并不理他,反而催促獨孤萬千有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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