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又是怎么睡著的，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醒來坐到中午才稍微頭腦清醒了些。
何文春看著家里的一切，似乎這一年多來從未如此清醒過。
家里多處集了厚厚一層灰，冰箱里更是連臭雞蛋都有，墻角的土豆發了芽……
只有她和楊有為拍的婚紗照，光亮照人，一塵不染。
何文春輕輕撫過后又去了幾個孩子的房間。
鋪蓋疊得齊整，書桌落有一層薄灰，衣柜中衣物只有了了幾件，很多處都是空的，三個房間都是如此。
何文春知道，三個孩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沒回來，不用說，是在她哥家里睡。
是了，是了……
何文春輕撫著楊丹床上的被褥，無聲哭泣。
這會兒，楊丹正在何家吃午飯，突然覺得一陣胸悶。
何云轉頭問她：“怎么了，不舒服？”
其他人也紛紛望過來。
楊丹深呼吸一口氣，搖頭：“沒事！”那感覺很快就消了。
何云半信半疑：“那有事要跟我們說。”
“嗯。”
她現在已經初一，跟何云同一所學校。不過因為何云和易華兩人的學霸光環太強，楊丹覺得自己的成績丟人，沒在學校過多透露，上下學也是跟朋友一起走。
何云和易華無奈，只能隨她去。
其實小丫頭的成績不錯，在年級也是前五十名，但跟這兩個比，小丫頭自覺丟臉。
何云還是很驕傲的，好歹算是自己帶大的。
下午四點多鐘，對著攔在自己面前的何文春，萬云瓊和穆青很是頭疼，這是說不動何文軍把注意打到她們身上了？
“我們不可能幫你說話的！”萬云瓊無奈開口，直接拒絕。
何文春抿了抿唇，開口道：“嫂子，我不是來說那件事的，那件事我會自己去求哥他的，我是想……”說到這里又抿了抿唇。
萬云瓊和穆青挑眉，想什么？她們又不是那種會落井下石的人。
何文春小心的瞟了兩人一眼：“你們是要去送飯對吧，給云云和小華，還有…丹丹……”說完嘴唇又抿得死緊。
穆青目光閃了閃：“是，怎么了，我們每天都在送啊，你知道的！”
何文春眼底露出驚喜，但又很快收起變成了小心翼翼：“我，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嗎？”
萬云瓊有些意外，倒是穆青的嘴角輕勾了勾：“可以啊！”
萬云瓊看穆青，穆青則是對她輕眨了下眼。
萬云瓊皺了下眉，沒有反對。
何文春驚喜萬分，激動得手都不知往哪兒放，最后硬是提過兩人手里的飯盒才罷休。
萬云瓊想提回來卻是被穆青制止，用眼神示意隨她去。
萬云瓊翻了個白眼，無奈。
萬云瓊對何文春是有氣的，還不是一天兩天，是快兩年。
你沒主見，我不強求！軟弱無能，也不怪你！
但是，連一個母親的基本職責都做不好，那就別怪我看不起你了。
雖然不知道她今天發什么瘋，但是希望不要讓她失望，不然，以后連話都沒得說。
站在校門口，何文春有些無措，她想給女兒送飯，但是她不知道女兒在哪個班。
迷茫的眼神望向萬云瓊兩人，兩人分外無奈又覺著氣憤，這個當媽的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一年級二班！”說完也不等何文春反應就大步離開。
一年級二班？一年級二班！
等何文春找到時，已經下課有幾分鐘了，一年級的教室好找，都在一二層。
何文春看著教室里還在埋頭學習的楊丹，不禁有些淚目，好在強忍著沒有落淚。
一個正準備去吃飯的女生出來看到何文春在教室門口張望，眼眶發紅似要哭的表情，以為她找不到人，好心問道：“你找誰，我幫你喊！”
“啊？”何文春聞聲看向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柔聲道：“我，我找楊丹。”
楊丹？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她手里的飯盒：“來給她送飯嗎？云阿姨和穆阿姨她們今天沒空嗎？”不應該呀，這都快一年了，一天也沒有缺席過呢！
何文春有些尷尬：“是，是啊，她們兩個去給云云他們送飯了，我就先來這邊。”
“哦~”小姑娘點頭，然后回頭朝里喊：“楊丹，有阿姨給你送飯來了。”
楊丹抬頭，看到門口的人時眼神卻是一縮，嘴巴微張。
“阿姨，你直接進去吧，她在那兒！”給何文春指了指位置后就跑了，她還急著吃飯呢。
直到跑到食堂排隊才想起來一噘嘴，她忘了問那阿姨是楊丹什么人了，好好奇的說。
何文春看楊丹已經注意到她，連忙快步走過去，直到近前才開口：“丹丹……”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其他人也好奇的把這位不認識的阿姨盯著，好奇是什么關系。
楊丹放下手里的筆，深長的呼出一口氣才出聲：“您…怎么來了…”
何文春幾度張口，卻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一句：“來給你送飯！”眼眶卻是又紅了紅。
周圍人覺著氣氛有些不對，默默把頭轉回去不在看向這邊，耳朵卻是支棱得老高，想從對話獲取信息。
楊丹卻是并未再多說什么，而是向何文春攤手接過飯盒，默默打開吃飯。
教室里的人有苦難言，今天都不能蹭一點吃的，好憂傷。
何文春也不知道開口說什么，只能靜靜坐下來看著楊丹吃，直到吃完也沒有一句話。
眾人：今天的氛圍怎么這么難受，以前那么歡快的說。
楊丹把吃完的飯盒遞回給何文春：“我吃完了，您可以回去了。”
“丹丹……”
楊丹伸手把之前的書打開，眼睛也盯著書，右手拿起筆不時的勾畫一下。
“丹丹……”何文春的聲音低不可聞，眼里淚花輕閃。
無奈只能收拾好飯盒幾步一回頭的走出教室，站在教室后門處默默觀瞧，直到萬云瓊她們下來把她拉走。
教室里的人齊松一口氣，媽呀，這看楊丹的目光怎么這么…壓抑？讓他們都感覺喘不上氣來，比班主任的眼神殺還可怕。
要是班主任也用這種目光看我們……
不，太嚇人了，不能想！
楊丹也松了一口氣，放下手里的筆發呆，別人問她那位阿姨是你的誰也沒有回答。
她現在也很迷茫，媽媽來給她送飯是想干什么？
楊丹不是很愿意面對自己的母親，就像同學感受到的那樣，壓抑！很壓抑！非常壓抑！
這兩年來只要是面對母親，就是無窮的壓抑，今天更甚。
所以剛才她吃飯很快，吃完了就想讓她走，所謂的看書不過是借口，這半天她是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心里亂的很。
這幾年來，母親早已變得不像母親，她的眼里腦海里心里都只有父親。特別是父親外出打工后，她就像一個瘋子，父親打電話回來才能想起還有他們，過幾天后又是神神叨叨，抱著那張照片嘴里念念有詞。
或者就是有事的時候，她求不動舅舅，她就會來找她和弟弟，讓他們去說情。
不知道多少個夜晚，她抱著哭泣的妹妹哄騙著弟弟說媽媽只是因為爸爸外出打工太傷心，以后就好了，他們是愛我們的。
騙他們也是騙自己。
只是這傷心，也太久了，久得放佛已過幾個世紀，久得她不愿再相信。
而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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