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疏影在這個位面里滿打滿算只待了六年,她回到芥子舟的時候,兩個小家伙還是沒什么動靜。
先前她在阿加莎世界里得到了那枚紅蓮業(yè)火的火種,被紅蓮?fù)滔氯ィ隗w外形成一個火繭。現(xiàn)在火繭的顏色更深了,乍看上去像一團暗黑植物。
紅蓮就平躺在里面,頭部代表眼睛的那兩個空洞變成一條細(xì)縫,看起來……嗯,睡得很香。
奶糖發(fā)現(xiàn)她回來,鉆石身軀亮起一陣波動,化為一只巴掌大小的星鉆小貓,跳到她腳邊,一雙藍(lán)寶石眼閃著光,奶聲奶氣地貼著裙擺喵喵叫。
這個體積其實更像是倉鼠。
蘭疏影伸指在它下巴那里撓了兩下,下意識撇撇嘴。
不是真實的毛皮,手感不好。
“休息夠了嗎?下次跟我一起去?”
她琢磨著,到時候讓奶糖去找個合適的身體附上去,實打?qū)嵉臍ぷ訑]起來才有意思。
奶糖美滋滋地答應(yīng)了。
它上次“放煙花”的消耗太大,現(xiàn)在只恢復(fù)了一小半,過去估計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就當(dāng)是去旅游吧。
主仆倆愉快地達(dá)成協(xié)議,留下紅蓮在芥子舟里孤單躺尸……
不是,是看家。
選定低級位面,性別女,勾選契合度從高到低排序……
唔,這個可以。
“奶糖,去跟她講講道理。”蘭疏影關(guān)掉光幕,淡淡地吩咐道。
“得嘞!”
奶糖先行化作一道流光,熟練地竄進界門,找那個宿主談人生去了。
這個步驟是為了降低宿主的抵抗意識,讓對方在夢境里先看一遍自己接下來會經(jīng)歷的人生,等她自己表露出訂立契約的意愿,蘭疏影才會過去。
過了一會,接到奶糖傳來的訊息,蘭疏影滿意地點點頭。
出發(fā)。
……
身下一片冰涼,還有濡濕的感覺,從肩背往下就像浸泡在雪水里,風(fēng)一吹,冷得讓人直想打哆嗦。
蘭疏影沒有立即睜開眼睛。
她聽見低低的說話聲,初步推測離這里應(yīng)該有十幾二十米,都是女聲。
“夫人太可憐了……”
“可不是嘛,老爺這心啊,長得也太偏了,前天我跟王嫂出去的時候還聽見秀才說呢,他說咱們老爺是寵妾滅妻,豬狗不如……”
“啐,這話你也敢說,要是被老夫人給聽見了,她不是正好有機會扣你月錢!”
“月萍姐,這,夫人這樣暈在雪里也不是個事啊,萬一,萬一……”
那個叫月萍的似乎地位也不高,拿不定主意,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著一個激憤的聲音:“你們一個個的平時看著都機靈,遇到事了怎么就這么糊涂,還不趕緊把夫人扶進房里,月萍去請大夫來,給夫人瞧瞧!”
“都愣著干什么啊,麻利的,去!”
這女人又咋呼了一嗓子。
丫頭們恍如夢醒,急吼吼地沖到雪地里。
蘭疏影感到身體被她們七手八腳地拽離地面,抬起來往一個方向走去,她們的動作一點也不體貼,就像在搬沙袋。
結(jié)合著前面那些對話,看來這位宿主在家里的地位很有問題啊。
后背驟然從雪地里離開,冷得她顫了一顫。
女人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謝天謝地,好在她還有氣……”
從女人身邊經(jīng)過時,蘭疏影又聽見她念叨一句:“萬一就這么死了,郭家差人過來要走嫁妝,咱們這么多口子難不成一起喝西北風(fēng)去?……”
蘭疏影也只聽到這兒,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宿主這具身體的狀態(tài)實在太差,還沒等她被丫頭們抬進房間,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雪地上兩排小爪印飛快地鋪到走廊,小貓的毛色與雪地幾乎融為一體,直到它踩上走廊的地面,才能看出這個雪團子。
它盯著一行人離開的方向,茫然地抬起前爪,撓頭:“喵?”
……
蘭疏影一開始覺得自己可能遇到了傳說中的佛系宿主。
從她逃出奪情獄以來,去掉一個解密世界里的華若瑜,其他的所有宿主,她們都有明確的、可以記錄在契約上的心愿。
可是眼前這個郭宜臻苦思冥想許久,最后一臉無辜地告訴她:我想不出來。
蘭疏影克制著毒舌的沖動,問她:“是因為想做的事情太多嗎?”
郭宜臻很苦惱,搖搖頭。
“不是,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
“有只小貓讓我做了個夢,夢里我居然成了皇帝的姐姐,那種生活離我實在太遠(yuǎn)了,簡直不像真的。還有……我相公雖然不喜歡我,可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妾室休了我吧,七出之條,我,我哪一條都沒犯過……”
蘭疏影微微皺眉。
郭宜臻接著說,多了些神采飛揚:“而且,就算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已經(jīng)看過一遍了,當(dāng)然不會讓那些想害我出丑的人得逞,再怎么著,我也不可能落到被男寵偷走印信,傾家蕩產(chǎn)的地步!要是我真能當(dāng)上縣君,一定會討得母后和皇弟的歡心,活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還要找個真心愛我的如意郎君,兒女繞膝,把日子過得……”
蘭疏影漸漸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好笑地征詢道:“所以,你是想自己重來一遍?”
“沒錯!”郭宜臻笑著拍手,滿眼期待地問她:“可以嗎?”
蘭疏影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給奶糖傳了一句話:“你剛才怎么沒告訴我,這個宿主腦子有問題?”
……
契約最后還是簽了,郭宜臻的心愿就是讓她自己上,那么蘭疏影選擇成全她一次。
這是她首次作為一個旁觀者,吃瓜圍觀宿主作死。
當(dāng)然,這一切可不能發(fā)生在現(xiàn)實里,夢可以重來無數(shù)遍,生活最多一遍,她不可能讓這個女人破壞她的事。
郭宜臻很自信地覺得自己是去翻盤的。可是蘭疏影覺得這個詞需要修改一下,因為以郭宜臻的表現(xiàn)來看,比翻盤幾率更大的是:翻車。
“給她造一個夢。”蘭疏影吩咐奶糖。
“一切擬照現(xiàn)實里的人物,性格不能有差,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出手干涉夢境進程。我也想看一看,她抓住先機的情況下,能不能像她說的那樣,活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郭宜臻今天之所以昏迷在雪地里,是因為她斥責(zé)了敗家小妾依依。
可悲的是,她的軟飯男丈夫早就被這個依依迷得神魂顛倒,果斷跳出來袒護小妾,把郭宜臻氣暈了。
另外,這個家現(xiàn)在還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就像蘭疏影昏迷前聽見的那樣,他們多半是靠郭宜臻的嫁妝生活。盡管這樣,郭宜臻卻沒能拿到管家權(quán)。
因為,她頭頂還有一個尖酸吝嗇、以兒子為天的老夫人。
“真是期待啊……”
丫頭們只知道自家夫人昏迷后一直沒醒,卻不知道這具身體不但換了個芯子,而且正在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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