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背過身去,漸漸走遠,絲毫沒有留意到靠在樹根上的云渺渺正屏著氣,悄悄瞇縫著眼。
方才霓旌那法術,確確實實是照著她來的,只可惜黑燈瞎火,打在了一團嘛黑的桑桑身上,不知是她手下留情還是她的命獸皮厚毛硬,就見一縷青煙,連她家烏鴉的毛都沒打掉一根。
桑桑也半瞇著眼,同她一道暗搓搓地望著重黎的背影。
重黎的話令她腦子一懵。
她一度以為隨時會要她小命的咒,在他看來,不過是嚇唬她的玩笑話。比這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為了這句玩笑話,吃了八年莫名其妙的藥……
……
攝魂香的藥力逐漸散去,天色將明,眾人相繼轉醒,除了有些昏沉外,倒是并未察覺到有何異樣。
余念歸睡眼惺忪地走過來,卻見云渺渺坐在樹根旁,面色發沉也就罷了,這眼圈還是一片青黑。
“……渺渺,你昨晚沒睡好?……你這衣裳怎么回事?”她詫異地盯著云渺渺缺了一片的衣擺。
云渺渺耷拉著腦袋,抱著她的烏鴉。
她何止沒睡好,她壓根一夜沒合眼!
余念歸這邊還沒問出個所以然,霓旌已然站在她身側,笑吟吟地望著云渺渺:“渺渺姑娘這精氣神兒可不大好,昨夜做噩夢了?”
云渺渺抬起眼瞅了瞅她,余光瞄見不遠處的重黎也陰惻惻地看了過來,權衡利弊之后到底還是憋住了已經溢到嗓子眼的那聲冷笑,看向還一頭霧水的余念歸。
“不妨事,昨夜風大,撲棱蛾子糊了臉,嚇醒了幾回。”
聞言,余念歸不由訝異:“這大冬天的居然還有蛾子,可有拍死?”
“不曾,蛾子兇得很,不好對付。”
“……什么樣的蛾子這般不同尋常?”這令丘山附近似乎是有些奇珍異獸,卻是不曉得有什么蛾子精。
她頓了頓,目不斜視:“大概是頭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一頓三碗血養顏補腎的那種。”
話音剛落,便感到一陣陰搓搓的視線,跟刀子似的,刺得她腦瓜仁疼。
嗯,是魔尊在瞪她沒錯了。
霓旌忽然覺得這慫包小姑娘有時候膽子也挺大的。
在魔尊沖過來撬開她的頭蓋骨之前,步清風及時走了過來,恰好替她擋住了重黎那場沉得仿佛鍋底灰里滾了一圈的臉。
眼不見為凈,她頓時覺得心中暢快了些。
步清風細細查看了她的腳踝,若不是昨日那番顛簸,傷勢還要輕些,不過抹了從天虞山帶來的膏藥后,今日已然好轉不少。
“還需再養幾日,且不要隨意走動了,以免傷著筋骨。”他離山前才同師父再三保證,會照顧好師妹,轉眼竟是她傷得最重,他的臉色不免有些沉,“今日趕路,便由我帶著你吧。”
云渺渺的確不便御劍,正欲答應,卻被一旁的孟逢君打斷。
“清風師兄為尋找長生之血已十分勞神,還需帶領大伙穿山越海,一路分心照顧旁人,豈非耽誤了?”
“渺渺她……”不算旁人。
可惜他這話還未說出口,余念歸先不平地站了出來:“清風師叔帶不得,我帶著渺渺就是了,孟師叔話可真多。”
“就你那御劍術,能帶著你自個兒飛起來就不錯了,回頭摔海里還得勞動大伙撈你倆!”孟逢君不甘示弱。
余念歸叉著腰反唇相譏:“我的御劍術怎么了,我師父御劍術天虞山第一,我作為大弟子,飛個三日三夜也不成問題!”
“胡說!我師父才是天虞山飛得最快的那個,你師父回回都被逮住!”
……
“得,天虞山一雙炮仗筒子……”旁邊觀戰的諸弟子揣著手,眼觀鼻鼻觀心,識趣地往后退了兩步。
言寒輕自打入了長琴門下,平日里就沒少給這倆勸架,吵吵得頭疼,又看了看云渺渺,清了清嗓子,提了口氣兒:“我的御劍術還算平穩,不如……”
“不如讓我兄長帶上渺渺姑娘吧。”霓旌笑吟吟的截了胡,將言寒輕醞釀許久的后半句直接摁回了肚子里,連個苗頭都掐滅了。
不僅是云渺渺,饒是重黎,都因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被樹根絆得一趔趄。
霓旌面兒上堆著真誠的笑意:“兄長的御劍術素來出色,日行千里不在話下,照顧渺渺姑娘亦是舉手之勞。且渺渺姑娘的傷,亦是兄長疏忽所致,彌補一番是理所應當的,兄長臉皮薄,一直不好意思向渺渺姑娘道歉,還請渺渺姑娘給個機會。如此一來,清風仙長也好安心安排正事。”
此話說得在情在理,步清風一時也有些猶豫:“這……并非在下心存偏見,但令兄心魔未除,我師妹又有傷在身,若是鬧出什么誤會,于你我皆是尷尬。”
“清風仙長還請放心。”霓旌道,“兄長的心魔并非時時發作,且渺渺姑娘從昨日至今同兄長相處融洽,絕無加害之意,仙長實在不放心,我也可在旁看顧。是不是,哥哥?”
她回頭看向重黎,一副不嫌事兒大的嘴臉,氣得重黎登時握緊了拳。
“兄長很是樂意呢。”她轉而看向步清風等人。
云渺渺望著那頭樹下,頂著一張臭臉的男人,不曉得她究竟是如何這般坦蕩地說出“樂意”二字的。
他那眼神,想啃她一口倒是更可信些。
霓旌不慌不忙地沖那頭招了招手,半點不擔憂自家尊上打折她的狗腿,捏尖了嗓子嬌嬌軟軟地喚了聲“哥哥”。
重黎還真就這么長腿一邁走過來了,嚇得云渺渺一陣心慌氣短。
言寒輕瞧著這位“鐘公子”就莫名覺得怵得慌:“阿旌姑娘,你兄長也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渺渺……云師叔腿傷多有不便,不如還是本門弟子來吧。”
話音未落,便被重黎掃了一眼。
他的確不愿照顧凡人,但更忍不得被人下臉子。
這會兒他倒是不會用這小子開刀,卻是輕飄飄的瞥了還坐在樹下的云渺渺一眼,指了指言寒輕腰間的佩劍和自個兒化了形的英招。
“選一把。”
干巴巴的口氣,沒有半點在同她商量的意思。
云渺渺頭皮發麻地望著這位就差把“本尊現在很不高興,你要是敢選錯,本尊就更不高興”寫在臉上的活祖宗,咬著后槽牙夠著他的衣袖,小心地攥住了那么一丁點兒,輕輕拽了兩下。
“……勞煩鐘公子捎我一程。”
此情此景,同二十年前的育遺谷真是要命地相像。
總覺得她栽進了什么見鬼的坑里。
余念歸也沒料到她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還未等她多問,一臉兇巴巴的男子竟然真的屈下了身,雖說是將自己的袖子從云渺渺手中抽回來,但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臉色似乎稍稍緩和了那么點兒。
言寒輕被噎了個正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霓旌倒是十分滿意這番局面:“既然如此,咱們也無需在此耽誤工夫了,此次令丘山之行牽扯出了梼杌的封印,這中谷之火傳聞中又是朱雀尾羽所化的九天神火,這封印想必也是朱雀上神留下的東西。
朱雀乃天之四靈之首,司掌長生,那么長生之血這等寶物,想必也是上神所持之物,四靈雖不復存在,但普天之大,想必還有其傳聞軼事,若能打聽出一些關于長生之血的線索,或許能搶在魔族之前尋到此物。”
步清風沉思片刻:“天之四靈隕落已有五千年之久,各地的傳說想必也漸漸消失,若真要找尋,怕是得跑不少地方。不知阿旌姑娘和鐘公子可有頭緒?”
關于天之四靈的傳說,他也不過是從千年后的書冊中窺得一二,只知五千年前,四靈隕落與不周山,散靈成塵,歸入天地,至于緣由,卻從無記載。
他曾問過師父,然而就連師父也無法替他解惑。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要靠這些虛無縹緲的只字片語找尋上古法寶。
聞言,霓旌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了那只地攤上三兩銀子買來的風水羅盤,煞有其事道:“我這家傳寶,雖說能感應天地間的靈氣所匯,但天之四靈乃上神之身,祖神之影,存在本身便是天道,故而我只能窺出大致方位,更為詳盡的,卻是要勞神細查了。”
說罷,便端著羅盤像模像樣地施法念咒,重黎瞧著都覺得有些丟人。
家傳寶是假,但霓旌找尋長生之血多年,捏在手里的線索還是有數條的,用以糊弄這些天虞山弟子不在話下。
隨著她暗中施法,羅盤上的司南緩緩轉動起來,最終指向了西北。
“此地往西是何處?”
步清風的目光沉了沉:“是三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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