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中等了許久,外頭的風雪終于小了些,雪原茫茫,聲息漸偃。
他們從山洞中走出來,正打算繼續尋找出路,重黎卻忽然拉住了她。
“有東西過來了。”
聞言,云渺渺立時警惕起來,環顧四下,白茫茫一片,似是什么都沒有,而后,忽然望見有數道身影搖搖晃晃地從雪中飄來。
若是沒有被這雪蒙蔽的話,應當早就留意到才是,可惜等他們反應過來,四周徘徊不去的,皆是這冰山地獄的惡鬼。
他們應是沒能從那窟窿里擠過去,在這雪原中游蕩之時,察覺到了活人的氣息。
面具已碎,她沒有多余的靈力來維系兩個人的靈衣,穿過這片地獄。
被判入這一層地獄的鬼魂,生前多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不服判決,心存怨恨,方化為厲鬼,不思悔改,故而長年困于冰山地獄中飽受折磨。
與他們而言,一縷凡人精魂,能助他們法力大增,逃出此地的機會更大。
何況他們與尋常凡人不同,身帶靈力,此等美餐,怎能放過。
厲鬼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將他們逼到了洞口,退無可退。
重黎下意識地想喚出英招劍,給這幫膽大包天的東西永世難忘的教訓,卻望見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恍然想起自己眼下的處境。
這該死的陰曹地府!待恢復法力,他非拆了那羅酆六天宮不可!
“您退后!”一晃神工夫,云渺渺已站在了他身前,雙劍出鞘,直指那些厲鬼。
在仙門之中,大多都是一人佩一劍,如她這般留了雙劍的倒是稀罕,只可惜一柄上品靈劍,一柄卻是下品,不大相稱。
她將捆仙繩的一頭系在了腰上,囑咐他跟緊后,便握著劍沖向四下厲鬼。
那些鬼魂也蜂擁而上,搶奪他們的血肉。
她將所有的靈力都用以御敵,霄明清光逼人,招招凌厲,寸情雖無那般強勁的劍氣,但被其刺中的鬼魂卻紛紛發出凄厲的痛呼,與三青鳥那時如出一轍。
她無暇細想,帶著重黎一路殺出去。
修為不到家,至少她的劍法尚能拿得出手,厲鬼雖兇惡,大多都是被剝奪了心智的莽夫,只曉得橫沖直撞,與之拼殺,倒也直接。
留在這一層的鬼魂似乎都被驚動了,陸陸續續地朝著這邊涌來,她一面廝殺,一面望向那巨大的窟窿。
既然鬼魂能從裂縫中出去,他們是不是也有一線機會?
“尊上,咱們去裂縫那兒!”說著,她繼續揮著手中劍,帶著他朝嶓冢山的方向奔去。
重黎猛地拖住她:“不行!那邊惡鬼云集,所有鬼魂都想從裂縫中逃出去,我們此時過去,只會驚動更多,你要從眾多窮兇極惡的厲鬼中御劍上去嗎!”
他若還有法力,尚可一試,但眼下他就連自己的佩劍都拿不起來,過去送死不成!
“那該往哪兒走!”云渺渺揮著劍,看見正朝著這邊涌來的數百面色青白的鬼魂,一陣頭皮發麻。
這樣下去,他們非被這些鬼魂分食了不可!
“往那兒走!”他指著全然相反的一條路,積雪甚厚,延伸到冰山深處。
“您是病急亂投醫了嗎?”這個節骨眼兒上,亂跑與找死無異!
話音未落便遭一記狠瞪。
“本尊豈是那等手忙腳亂之人!你看清楚,這兒的風雪都是從那個方向吹來的,既然四處都找不到出路,不如去源頭看看!”他毅然決然道。
這話不無道理,云渺渺咬咬牙,暫且收起了寸情,牽起他的手調頭朝那條路跑去。
身后厲鬼緊追不舍,眼前的風雪越來越大,撲面而來時,仿佛要扼住他們的呼吸,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這般頂風冒雪地前行,身后的厲鬼似是扛不住這嚴寒,相繼退去,回過神來,他們身后已沒有鬼魂追趕。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兒,一陣厲風迎面而來,掀起鵝毛般的飛雪,迷住了眼。
這兒的寒冷,比他們方才經過的任何一處更甚,他還好些,身旁的人卻是瑟瑟發抖,連劍都握不住了。
她的臉色幾乎凍得發青,不知是不是凍僵了,還死死握著他的手。
他下意識地喚了她一聲,她似是沒有聽見似的,直到他喚第三次,才回過頭來看向他。
干裂的嘴唇泛著可怖紫色,張了張嘴,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暗道不好,且將她拉到了一塊石頭后面,扶她坐下。
經過方才一戰,她的靈氣更薄了,天虞山的弟子服,他的外袍,都不足以替她抵御這嚴寒,眼看著她直打哆嗦地蜷在石頭旁,哪兒都是冰冷的,連一簇火,都點不著。
手中的劍屬實握不住了,鏗鏘一聲落在她腳邊,散去了光華。
他又喚了她幾聲,她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他咬咬牙,上前將她的手攏在掌心,雖說眼下他的手不過孩童大小,不足以將她的手裹起來,但好歹能暖上一暖。
“云渺渺,能聽到我說話嗎?”她的耳朵似乎也凍傷了,他只得湊過去,俯身在她耳旁說話。
她渾身冰涼,不住地發抖,看了他一眼,艱難地點了下頭。
“這樣好些沒?”他捂著她的手,學著曾在人間看到的,給她搓了搓,“這會兒不能睡,走不出去,就只能在這等死。”
在他掌心的溫暖里,她的手勉強恢復了些知覺,她咽了咽唾沫,抬起了頭。
“這兒……太冷了……我渾身都疼……”就連說句話,喉嚨都像是被撕開了似的。
“再撐一會兒……”他抬手撫上她涼得驚心的臉,好讓她不至于哆嗦得痙攣。
許是那雙小手過于溫暖,這天寒地凍里,她不由自主地抱了上去。
她冷得就像一塊冰,重黎渾身一僵,終究沒有推開,龍尾一卷,將她攏進了懷里,擋住了背后吹來的風。
那顆乖順的腦袋貼在他胸口,抖得厲害,天曉得她有多怕冷,卻還在這凍了如此之久,微弱的吸氣聲,夾雜著細弱的顫抖,倒像是在哭。
他僵在空中的手,遲疑許久,緩慢而輕柔地落在她頭頂。
“這么沒用……”
這一聲嘆息,分明是溫軟的。
四下霜雪連天,云渺渺總覺得自己聽錯了,她曉得此時應當起來繼續走,可這懷抱暖得教人心安,她舍不得松開。
一時的松懈,疲倦與痛楚一齊涌了上來,她感到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想掐自己一把,卻連這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云渺渺?……”重黎感到原本箍著他的手忽然沒了勁兒,頓時一驚,低頭一看,她竟然已經昏了過去。
他俯下身,接住了軟綿綿的她,便是他成了這副樣子,依舊覺得她瘦小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他搖不醒她,唯有將她暫且放在這塊石頭后面,撿起她的劍,繼續往前走。
積雪深厚,霜寒千尺,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任何足跡都會在片刻間被風雪掩埋,越是往前走,越是瞧不清前路與歸途。
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活像是見鬼了一般。
飛雪迷眼,寒意入夢,錯覺一般,讓他心生恍惚,憑著這個無中生有的念頭,繼續走下去。
當翻過一座冰山,風雪終于散去,他望著眼前漆黑的路,陷入了久久無言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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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篇可是魔尊恢復記憶的契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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