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走上前,將榻上的人抱了起來,驚得鏡鸞慌忙來攔,連會不會驚醒云渺渺,看到自己的真容都顧不上了。
“重黎!你敢——!”
雖不知他究竟想如何,但他眼下這副樣子,保不齊會對主上做出什么事來。
重黎直接將她震了開去,以她如今棲身于烏鴉體內的法力,根本不足以與他抗衡,這一下,直接將她打回墻角下。
她咬牙切齒地拭去唇邊的血:“該死的臭小子,待我取回原身,非把你吊起來揍!……”
她再度變回烏鴉,跟著追了出去。
重黎走得大步流星,縮在門后偷看的霓旌險些被撞出去,眼看著他抱著云渺渺離去,既納悶又尷尬。
“……尊上又玩哪出呢?”
在她狐疑之際,一只黑烏鴉嗖地飛了出去,只在她耳邊留下氣急敗壞的一句。
“臭小子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狗腿!!”
可惜這不要命的喊聲,都沒換來重黎一次回頭。
許是他走得太快,云渺渺總覺得睡不安穩(wěn),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瞧見他結了霜般的眼神,還以為自己神志不清還在做夢。
怎么連夢里,都還在生氣啊……
她茫然地皺起了眉,隱隱覺得哪里不對,明明是在夢里,這股海棠花香,是不是也太真了?
“……重黎?”她試探著喚了一聲。
半夢半醒的聲音,又輕又軟,透著一絲不確定,令他渾身一僵。
他這么忽然一停,困意又涌了上來,她能想起的,只有昨晚這個時辰,他端到她面前的那一大盅排骨粥,睡意朦朧地往他懷里鉆了鉆,口中含糊咕噥。
“不餓……就別吃宵夜了……”
這一句,終于令他也想起了恨意之外的事。
記憶,是想起來了。
可孩子,怎么來的?
他從前,哪來的膽子碰她?
在想清楚之前,后頭那只烏鴉追了上來,他嘖了一聲,加快腳步。
踏入崇吾宮的大門時,其實云渺渺已經被顛醒了,不曉得誰又觸了這祖宗的霉頭,她方才悄悄瞇著眼看過去,半邊的纏枝燈都翻得七零八落。
得多大的火氣,才能砸成這樣?
她惜命地緘口不言,卻被他帶進了內殿,隨后趕來的桑桑,被毫不留情地關在了門外,一道禁制落下,便連聲兒都聽不到了。
“醒了還裝什么。”
他的聲音回響在這間漆黑的屋子里,懷中的人頓時一僵,睜開了眼。
還未緩過神來,一道冰冷的東西扣住了她的腕,又沉又硬,還偏偏捆在她受傷的胳膊上,不等她問一句為什么,便被拷在了床頭。
她有些夜盲,比尋常人更難以在黑暗中視物。
一陣簌簌聲后,她感到有人坐在了她身旁的床沿上。
“不是軟禁嗎?”她低聲問。
“本尊改主意了。”不似平日兇巴巴的口吻,甚至好像帶了一絲戲謔的笑,教人背后發(fā)涼,“如今什么感覺,說來聽聽。”
她默了默,抬眼看向身側的一片昏暗:“您這是打算殺我了?”
他呵了一聲:“殺你?本尊費那么大勁兒把你救活,就這么殺了,豈不可惜?”
聞言,她看了看自身,在令丘山受的傷誠然嚴重了些,但與他而言,算費了什么神嗎?
從黑暗中伸出的手,無聲地落在她頭頂。
僵持良久,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黑暗中再度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想,他大概是躺下去了。
她站在床邊,像是被遺忘了一般,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都沒說出口,扶著床幃,挨著墻一點點坐了下來,摸了摸手腕,好像是鐵鏈,只是好像更細一些,她試著掙脫,頓時針扎一般疼起來。
榻上再沒傳來任何動靜,那祖宗似是睡著了,但她也不敢去確認,猶豫地望了幾眼,便不動了。
熄了燈的崇吾宮有些冷,她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會兒,扯到一床毯子,裹在身上。
他今日這莫名其妙的火氣是怎么來的暫且不論,總而言之,先度過這一夜再說。
她合上眼,極不安穩(wěn)地試著睡過去。
重黎睜著眼,靜靜地望著飄動的床幃,耳邊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聲,似是在笑他如此大發(fā)雷霆,卻是恨著一個早就沒了記憶的人。
這一路,他也想過該如何處置她,可便是用這世上最殘酷的方式折磨,讓她生死不能,又有何用?
于他,又有何意義?
折磨一個什么都記不起的慫包,痛快嗎?
不過是顯得他更加荒唐可笑罷了。
她得記起來,得想起她從前加注在他身上的一切,想起他有多么恨她,他所做的,才不是一人獨角,顧影自憐。
從云端跌落,跌進比他還低的塵埃中,他很想聽聽,那是什么滋味……
他無聲無息地下了榻,借夜色為掩,走到她面前。
龍族的眼算不得好,但入魔之后,倒是愈發(fā)清晰,便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他也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
不像。
一點都不像。
獨獨那雙眼,真是一點都沒變。
無情偏又多情相,仿佛能將一切都看透了,卻不會留下一絲憐憫。
有的,只是該與不該,是與不是。
他最是討厭的,便是她這副無情的樣子。
黑暗中,他的手無聲地揪住了她的衣領,壓抑著,掙扎著,恨之入骨卻又還有一絲不甘。
“為何要屠盡九川!……為何要這么對我!你說啊……你看著我啊!你這個混蛋!……”
咬牙切齒的低吼,夾雜著壓抑的哽咽,湮沒在長夜之中。
腦海中今時寸草不生的令丘,與曾經漫山海棠的九川。
本是一處,卻面目全非。
九天玄火……他怎么會認錯?普天之下,只有朱雀尾羽才能燃起!
得知此事后,他才曉得,自己那些年到底信了個怎樣的人。
她不會改的。
他很清楚。
她就是這樣,誰都不能動搖,固執(zhí)得可恨。
可正因如此,他偏偏想看看,她在他面前低下頭來。
他慢慢松開了手,靠著墻睡著的女子不適地皺了皺眉,再睜開眼,望見的還是一片黑暗。
撫過領口,卻皺作一團,還染著微弱的暖。
四下好像沒什么動靜了,只有她頭頂開著半扇窗。
回想起重黎方才的眼神和冷笑,還有那些不明所以的話,她沒敢睜眼,但總覺得再留在這,不曉得會發(fā)生什么事。
于是,緩緩地,扒上了窗臺。
正思索著如何解開腕上的鎖鏈,身后忽然響起陰惻惻的一句。
“敢跑,本尊只能打斷你的腿了。”
她心頭一顫,默默放下了已經抬到半空的左腿,攏了攏毯子,再度挨著墻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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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沒有留言評論,你們是不愛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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