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魔尊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您留在這,兇多吉少,路我會去找的,定能離開這!”誠然他說要留著主上親眼看著他毀了六界,但它實在不敢想象,被怨恨沖昏腦子的重黎,若是真被逼急了,會做出什么事來。
它憂心忡忡的目光,換來云渺渺一聲嘆息。
“找到路出去又能如何?”她握住了手腕,眼下雖看不出什么,但就如他之前所言,她才有個逃走的念頭,便覺得一股痛楚鉆入骨血中,再繼續下去,不知會痛到什么地步,“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本以為是鎖鏈,倒是沒想過他還有這等東西。
桑桑眸光一沉,終是道出了此物真名。
“神兵無愧。”
云渺渺一怔:“神兵?”
“上古神兵,乃昆侖仙藤所化,朱雀上神親手鑄成,世上只有兩根,一喚無愧,一喚不染,無形更勝有形時,乃無限之鞭,若用得好,鞭長百丈也不在話下,分海劈山,通天破云,不過一念間,比那些上品靈劍什么的,稀罕多了。”
她渾身一僵:“……這等寶貝,他就拿來捆我?”
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明明一截鎖鏈就夠了。
“能解得開嗎?”她問。
桑桑低頭看著她的手腕,頗為為難:“神兵都是認主的,除非他來解,否則誰都不行。”
“其實你說的神兵……”她似是有話想說,卻又覺得不妥,話到嘴邊停下了,“罷了,日后再說。”
坐了好一會兒,腿腳都酸麻了,她起身朝著門外走去,空曠的路,蒙上一層淡淡的夕暉,比起映華宮亦或是人間,要更冷些,無論是皴裂的石縫,還是斑斑勃勃的影子,都像是籠了一層清灰。
沒有花草,也沒有任何雅致的亭臺,崇吾宮四周,只有一片曠野,唯一還算暖的,是殿中的長明燈。
可如今,也只剩一半了。
“你再看,那小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的。”身旁忽然傳來清朗的聲音,含著笑意,撩人心弦。
她吃了一驚,扭頭看去,就見廊下長椅上,一道月白的身影屈腿而坐,枕著胳膊靠在石柱上,如仙似魅,般般入畫,端著一杯酒,仰頭飲盡。
甘醇的酒露順著纖長的頸,滑過白皙的喉結,烏發斜垂在肩,道一句傾國傾城也不為過。
他歪著頭,將笑未笑地打量著她,薄輝下的那雙眼,泛著如水的藍。
半響,他招了招手:“丫頭,你且過來。”
這場景,讓人不由想到山間狐妖誘引柔弱書生的傳聞。
她低頭看了眼門檻,陷入為難。
“怕什么,你出來試試啊。”他似是看穿了她的擔心,笑吟吟道。
于是,踟躕片刻,她緩緩跨出了這道門。
沒有預想中的阻礙,也沒有出現任何守衛,她就這么順順當當地,站在了門外。
“過來。”潁川支起了身,眉梢眼角都是坦蕩的笑,像是在招呼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
稍作遲疑,她走了過去,停在了離他五步遠的地方。
看著她戒備的目光,潁川笑出了聲。
“膽子怎么這么小?”
“是謹慎。”她出言糾正。
“行行行,謹慎就謹慎。”潁川也無所謂,拍了拍另一頭的椅子,“同我坐會兒吧,蒔蘿不知跑哪兒去了,女大不中留哦,可憐我這一把年紀的老頭子,只能坐在這喝酒。”
這無奈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個在感慨自己晚年孤獨的老爹,再看看他那張禍國的臉,又說不出的怪異。
似是喝得高興了,身后的尾巴一條接一條地現了形,毛茸茸的大尾巴裹在身上,瞧著都暖和,甚至還勻出兩條來,伸到她跟前,讓她蓋個腿兒。
“蠪蛭和九尾狐是同源?”坐是坐下了,但她屬實不知該說些什么,至于蠪蛭王的尾巴,卻之不恭。
“還挺客氣。”他低笑一聲,也沒勉強,尾巴一卷,堵住了椅背的縫隙,替她擋了擋風,“蠪蛭與九尾狐算不得同宗,不過世人時常認錯,只是曾一同在女媧身邊跟隨過一段時日罷了,算起來……嗯,應是同門了。
不過那小子懶得很,領命去下界禍國,聽聞他化身美人,打算將人家的氣數耗盡,可惜魅術不到家,差點被人家就地辦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溜了回來,說什么都不干了,哎呀呀,那可真是……”
這故事她倒是聽說過,伐紂在人間也算耳熟能詳的傳說了,那位遺臭萬年的美人,據說就是九尾妖狐所化。
“那后來呢,你說服他了?”她聽說的故事,到這兒可不算完。
“哪能啊,那小子冥頑不靈,便是要領罰也不肯再去了。”
他想起這事兒就好笑,堂堂青丘之祖,躺地上撒潑打滾,飛了一屋子狐貍毛的場面,真該給他畫下來,用最好的畫軸裱上,就掛在青丘大門口,讓那些小狐貍們好好看看自家祖宗當年是個什么丟人玩意兒。
“沒法子,后來我便化作那美人模樣,替他演完了這檔子破事兒。”
莫說云渺渺,桑桑也是一愣。
“所以當年那事兒,后半段壓根不是狐妖禍國了?”
他點了點頭:“不過蠪蛭和九尾狐本就生得差不多,應當無人察覺。”
“你們簡直……簡直膽大包天!”欺瞞神明,暗度陳倉,便是袒護師弟,這也是重罪啊。
“所以這不是一個貶到青丘種菜,一個去鳧麗山養雞了么。”他眨了眨眼。
“……”無言以對。
“小丫頭,你叫什么?”他托著腮,手里捧著酒,幽幽地望著她。
她頓了頓。
“云渺渺。”
“云渺渺……云渺……”他低笑了一陣,抬頭望著她,“那么渺渺,這兒挺冷,你凝個火給我暖暖身吧。”
玩笑般的口吻,眼中卻泛著溫柔的光。
她不知他究竟何意,猶豫半響,抬起手,凝出一簇淺金色的火光來。
潁川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再冷的冰霜,都似是因眼前這團火而化盡了。
“還是這么漂亮啊……”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
云渺渺皺了皺眉:“什么?”
“無事。”他不動聲色地朝她肩上的黑烏鴉瞥了一眼,卻什么都沒說,轉而看向她,“閑來無趣,想不想聽聽重黎這小子的往事?”
她一愣:“你同他很熟?”
“何止是熟,都認識幾千年了!”他哈哈大笑,“剛結交那會兒,他還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呢,就曉得練劍,打架,傷了我幾個兒子,被我胖揍了一頓,還不服氣得很,想偷襲我,又被我反手夯了一頓。”
“……”是他沒錯了。
他小啜了一口酒,難得有興致重提往年。
“那小子啊,脾氣其實沒有這么壞,就是爭強好勝,什么事兒都憋在心里,聽說孤獨的人,才會天天惦記著打架,雖然不曉得他那會兒是不是這樣想的,但我看來,很多時候,他承受的可能比孤獨更難忍。
后來,發生了一些事,他好些年都沒再來鳧麗山,再出現時,性子就變了。暴躁,易怒,莫名其妙開始砸東西,砸完了,就坐在碎片堆里,抱著自己哭。我偷偷瞧見好幾回,沒有喊他,怕一出聲,他就連哭都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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