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生氣,云渺渺尷尬地笑了笑:“其實也沒那么不堪,至少沒讓我住牢房,也沒餓肚子,其實魔尊平日里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可取之處?”余念歸狐疑,“比如?”
她頓了頓,正色道:“做飯挺好吃的。”
半夜帶著她冒雪去吃夜宵的時候手很暖和,夜里悄悄給她掖被子還屏著呼吸,翻窗到她這兒來避風頭的時候有些孩子氣,吵個架還冷不丁一句話把她思緒全打斷了……
嘖,越想越覺得這半個月其實也沒那么糟糕,倒是她一心想逃,待逃了出來,卻又有些惦念。
啊,對,惦念。
她好像想清楚這幾日為何總是心不在焉的緣由了。
此時的余念歸露出了活見鬼般的神色:“渺渺,你這怎么……怎么還夸上了啊?那可是魔族,咱們是仙門弟子!”
“算……夸嗎?”她有些恍然,仔細想了想,好像確實如此。
明明在那個祖宗面前,全然沒有這個心思,今日倒是忽然覺得,他還是有值得夸贊之處的。
她二人咬著耳朵講體己話,自然沒有讓旁人聽到。
將該記下的都記下了之后,陸君陳再度抬起頭。
“鎖天塔于其他五界而言,一直像個虛無的傳聞,你當真進去了?”
直截了當的一問,云渺渺都給逗笑了:“我若是不曾進去,也就不會險些丟了性命了。陸公子覺得,我在騙你嗎?還是說,我須得給你畫出相柳是何模樣,陸公子才愿意相信?”
陸君陳陷入遲疑:“在下只是覺得,憑魔族一貫的做派,不像是會留著一座塔,囚禁著四海妖邪,若真如你所言,鎖天塔中的都是曾為禍八方的魑魅魍魎,六界這數千年的太平,不僅僅靠著各大仙門齊心協力,除魔衛道,這豈非與以往的傳聞背道而馳?”
聞言,云渺渺也有些動搖:“陸公子的疑問我其實也想了許久,始終不得其解,魔族……又或者說魔尊的心思本就難以捉摸,但那座鎖天塔的存在,卻不像是有所圖謀,否則只消將那些妖邪放出,于世間,必將是一場劫難,而魔族,只需在仙門疲于應對之時,坐收漁翁之利,可……”
可偏偏,這么多年,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
不僅如此,鎖天塔周遭的禁制,一道比一道穩固,若不是她破了塔,那些妖邪再過千年,也不可能離開此處。
她愈發覺得,猜不透魔尊的心思了。
明明口口聲聲要蕩平六界,將仙門踩在腳底,讓世間生靈涂炭,可做的,卻是讓這四海更為太平的事。
有時她腦海中甚至閃過一個頗為荒謬的念頭。
不可一世的魔尊,倒像個在同誰慪氣,不肯服一句軟的孩子。
“若你所言是真,那倒是怪了……”陸君陳面色微沉。
“何處古怪?”她不解。
“在下拙見,魔尊不像是對你起過殺心,倒像是想將你留在崇吾宮,既沒有料到你會逃,也沒料到你會進鎖天塔取佩劍,但你那日能闖過重重禁制,走進那座塔,難道只是運氣好嗎?”
他真心發問,云渺渺不由一僵。
她不曾說起余鳶贈她令牌一事,但細想下來,若是沒有那塊令牌,她必然沒有機會靠近鎖天塔,或許最終迫于形勢,只得暫且放棄佩劍,赴往憶川,趁機逃出魔界。
若是沒有那塊令牌……
……
崇吾宮前的石階,看得久了,總覺得像是怎么都走不到盡頭。
重黎靜靜地站在殿門前,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的遠山灰蒙,長路渺遠。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阿黎”,他渾身一僵,錯愕地回過頭,卻見余鳶站在他身后,笑容清淺。
眼中倏忽燃起的光,忽地就滅了。
“你怎么來了?傷可好些?”不溫不火的口吻,在旁人聽來算是溫柔,但她曉得,這數千年,從來便是如此。
無微不至,卻又客客氣氣。
從不發火,也不曾再親近一步。
就如此刻,她明明喚了他的名,他卻像是聽到了另一人的聲音,回頭望過來的眼神,急切而慌張,卻在看見她的一瞬,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失望。
“我很好。”她笑了笑,“我叫你‘阿黎’,你好像……不太高興。”
重黎看了她一眼,眼神瞧不出喜怒。
“這兩個字,我不習慣……”
余鳶的笑有些僵:“是因為我不是上神,所以不習慣嗎?”
他頓了頓,袖下的手無聲地收緊。
“我只是忽然想起從前了。”她望著天,有些感懷,“昆侖的天,總是藍得很好看,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好久……重黎,你可還記得,我二人初見時,你險些抽了我一鞭?”
重黎面露尷尬,別開臉:“那會兒剛拿到無愧,還有些不順手,鏡鸞上君不是罰過我了,你還記著這仇?”
聞言,余鳶輕笑:“記得啊……我那時真是嚇了一跳,心想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兇的小子,沒想到你我還能走到今日。”
重黎面色微僵,看了她一眼:“你今日倒是感慨諸多。”
她默了默,神色淡了下去:“重黎,那個喚作云渺渺的女子,你是如何看待的?”
突如其來的一問,出乎他的預料,一時語塞。
于是她換了個問法。
“你是將她……看做上神了嗎?”
這算不得一個好問題,她心知肚明,也曉得他多半會動怒,但無論出于何種念頭,她終究問出了口。
果然,眼前的人皺起了眉,臉色也沉了下來。
“提她作甚?”
余鳶苦笑:“我見過那姑娘的,你不在的時候,偷偷來崇吾宮看了好幾回,就連我也覺得,她的眼睛像極了上神。這些年我沒忘了昆侖,你其實也沒忘不是嗎?一點相似之處,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影子。”
“別說了……”重黎嘆息著合了合眼,并不想繼續下去。
她每說一句,那些往事,便會一樁接一樁地浮現出來。
“重黎啊……”余鳶凝視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你說對她恨之入骨,當真嗎?她已經死了好多年?如今的你到底恨誰呢?”
“我恨誰……?”他不解,心頭像是堵了一口氣。
余鳶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是啊,你我都歷經過生死了,我卻總覺得你在瞞著我什么,這次鎖天塔被破也是,闖入魔界的人,是長瀲嗎?”
沉默片刻,重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罷了,對你不需隱瞞,的確是長瀲前來將人劫走的。”
“若是沒記錯,他如今是一派掌門了吧。”余鳶面露感喟之色,“這般愛護自己的徒兒,倒是難得……”
“什么徒兒,她明明是!……”他咬咬牙,止住了后半句,轉瞬即逝的怒意卻落在余鳶眼中,“總而言之,那小子不是個好東西,本尊遲早跟他算賬!”
余鳶搖了搖頭,神色淡漠地望著天:“這些都我都不在意……我曉得的內丹已經治不好了,也不想同任何人爭搶,只想安安穩穩地度日。
這幾日,我總是做噩夢,夢見你追著旁人走了,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頭……
重黎,你要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了什么,都別讓我孤零零一人,可好?”
她眼中似有淚光,重黎不由心頭一震,皺起了眉。
“說什么傻話?當初若不是你舍了內丹相救,我早已死在蒼梧淵,我的命是你救的,怎會丟下你一人?”
她淡淡一笑。
“那便好,如此,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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