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斥,驚得云渺渺和步清風都愣住了,齊齊朝那屋梁上望去。
卸去了護持,房梁上一直蹲著的二人也都現了形。
云渺渺私以為,很難想象長瀲吼霓旌是什么場面,但換作另一位就……
“重黎!你給我滾下來!”單看長瀲眼中的怒氣,轉眼抄起一鞋板子把魔尊掄下來似乎也不足為奇。
“嘖,吼什么?吃炮仗了?”重黎悻悻地從房梁上一躍而下,瞥了方卓一眼,不以為意地撓了撓耳朵,“又沒給弄死,本尊有分寸……”
“你個……能有什么分寸!”長瀲狠狠剜了他一眼,若不是多年修身養心,淡去不少戾氣,又當著自家徒弟的面,話可就不是這么說的了。
他俯身去探方卓的脈象,緊皺的眉漸漸松快下來。
“怎么樣,信了?”重黎叉著手,站在榻邊,氣定神閑地挑眉。
氣氛一時尷尬,長瀲面色稍緩,直起身。
“師父,方師弟怎么樣?”步清風不及他道行,自是還未反應過來,但方卓突然倒下,定與他這位魔尊師叔脫不了干系。
重黎淡淡一笑,踱了幾步:“放心,死不了,本尊就順手幫他通了上丹田,想不起一切,至少能想起一些片段,總好過在這瞎猜亂造來得好。”
聞言,云渺渺下意識地看向方卓:“當真?”
這法子可連師父都得再三斟酌,也就這祖宗,下手來得個利索。
重黎露出一絲不悅,不知是不滿于他們磨磨唧唧,還是她這話中多少有些懷疑他的意味:“人本來就廢了,傷能治好,但不找出真兇報仇,他這輩子能咽下這口氣?本尊這也是在幫他,只不過他須得吃點苦頭。”
云渺渺看著方卓,他此時臉上全是冷汗,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折磨。
步清風輕手輕腳的將人放平,暫且蓋上被子,靜靜等著。
“給擦擦吧,這法子其實怪難受的。”霓旌遞了個帕子過去,本想交給步清風,卻被云渺渺順手接了過去,蹲在榻邊給方卓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其實她做這事兒倒也沒什么可置喙的,雖不同宗,卻也同源,稱得上一聲“師弟”,但瞧著她上去給方卓擦臉的時候,霓旌卻忽然感到背后一涼。
側目望去,三步開外,重黎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這邊,本就生得一張兇巴巴的臉,這會兒瞧著……眼珠子都快彈人家后腦勺上了。
她走過去,干咳一聲:“尊上啊……屬下不是故意的,您就當,同門情誼?”
重黎冷著臉:“本尊沒生氣。”
“……”您自個兒找面鏡子瞧瞧,這像是不生氣的嘴臉?
“呵,擦得還挺用心。”他一聲冷哼驚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家這不是有傷在身么,體諒體諒……”人還是剛被您放倒的呢。
“關本尊屁事。”
“……”
話雖如此,他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云渺渺那手,她每往方卓臉上碰一下,他額上的青筋就得蹦一蹦。
屁大點傷,擦個汗擦得這么小心?
都擦多久了,擦上癮了是吧?怎么沒遞張砂紙過去,好好給這小子磨磨皮呢!
云渺渺稱不上心細如塵,但有人“惡狠狠”地盯了她這么久,多少還是有點知覺的,雖不知這祖宗又怎么了,但直覺告訴她,這會兒還是別搭理他為上。
方卓的狀況瞧著很是揪心,臉色也不大好,這幾日的藥仿佛都白吃了似的。
她不曾中過霓旌說的什么術法,也不曉得這等狀況下,被強開三路丹田會是何等感覺,不過從方卓的反應來看,光開了一路丹田都這樣了,強開三路怕不是真要他半條命。
這祖宗下手也忒快了,誠然提前知會一聲,她師父也不會答應。
事已至此,唯有靜觀其變。
屋中靜了下來,除了長瀲每隔一會兒便上前探一回脈搏,無人再說話。
方卓眉頭緊擰,渾身都在冒虛汗,約莫半柱香功夫,蒼白的面色逐漸好轉,人也不再如緊繃的弓,緩緩睜了眼。
頭一個看見的,是云渺渺,而后便是她身后的長瀲。
見他神識還有些恍惚,眾人本打算再讓他緩上一緩,喝口熱水,但方卓的目光卻定定地落在云渺渺身上,許久不曾動搖。
“看什么?”重黎剛一開口就被霓旌拉到了后邊。
“尊上尊上……咱們眼下還不能這么猖狂,屬下曉得您看這小子不順眼,暫且忍忍罷。”她壓低了聲音,死死拉住了他。
所幸這屋里人多,剛清醒過來的方卓一時沒能分辨出方才那一聲有何蹊蹺,且他此時眼中,的的確確只有云渺渺一個。
“云師姐……”他的聲音都是啞的。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慢慢說,不急……”云渺渺似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溫聲寬慰。
他點了點頭,又看向長瀲:“掌門……我想起一些東西。”
長瀲俯下身:“你說。”
“一雙眼睛……血紅色的,像是獸瞳,離得很近,我醒了過來,沒敢出聲……還有一個人,穿著天虞山的弟子服,身量……像云師姐。”
他并未打通三路丹田,故而能記起的也就這么多,與阿寧在后山遇襲時,他的確懷疑過云渺渺,所以看到那道身影時,下意識想到的,也是云渺渺。
“還有之前,我應該也見過這人……”他喘了幾息,說到了以往不曾提及的事,“我覺得眼熟,但是想不起她的樣貌,不過之前關于云師姐的那些流言,確實是我說出去的,我……我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對不住,云師姐,我……”
“好了。”云渺渺見他要起身,伸手將人按住,“都過去了,流言一事尚待徹查,你今日說的,都是極為有用的線索,抓住真兇才是最緊要的。”
長瀲點了點頭:“你好好歇著,今日……辛苦你了。”
說罷,不等方卓認一句不是,掐了個訣兒,便讓他睡了過去。
“看來還是使點手段管用。”重黎與霓旌從后頭走出來,瞧了方卓一眼。
云渺渺剛巧順手給人蓋上了被子,輕手輕腳,有幾分小心,霓旌眼看著重黎的臉好像又黑了幾分,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子若沒有撒謊,內奸十有八九就藏在天虞山弟子中。”霓旌意味深長地看了長瀲一眼,“眼皮子底下又出個叛徒,長瀲上仙作何感想?”
長瀲面色沉靜,袖下的拳卻攥得骨節發青:“將人找出來,徹查真相,若是受人蠱惑,遭邪祟控制,也當一并救下。”
“那若是自甘墮落呢?”她笑盈盈地攤了攤手,“就像我這樣的。”
長瀲面色一變,似是動了怒,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壓了下去。
步清風好巧不巧插上了話:“師父,若依方師弟所言,那內奸與渺渺的身量相似,莫非……”
這一打岔,方才那咄咄逼人的一問自是不了了之,霓旌聳了聳肩,沒等到答復很是失望卻又似乎并無所謂的樣子。
長瀲揉了揉眉心,嘆息道:“你師妹不可能是內奸,據方卓所言,內奸極有可能是女子。”
話雖如此,天虞山近年也不論貴賤地收了不少女弟子,要想從這么多人中排查出一個內奸來,并非易事。
不過如此一來,端華那邊的嫌疑,應當能脫去了。
只是今日長琴同他說,端華依舊下落不明,人未曾出山,可就是找不著。
如今的天虞山,面兒上還能風平浪靜,靠得都是長琴在料理瑣碎事,應對各派質疑與刁難。
這樣下去,終歸不是辦法……
他權衡片刻,看了眾人一眼,溫聲道:“今日都回去歇著罷,方卓今日所言,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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