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嗆了兩句,楚旻晗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有氣無力地望著她:“平日里怎的不見你牙尖嘴利?”
她頓了頓:“奴家可沒有牙尖嘴利,殿下休要曲解奴家的意思。”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蘇綿錦看著他疲憊地倚在那兒,胳膊和背上的血都染開了,即便已經封了穴,不好好處理一下,恐怕他今晚就要流血身亡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痛快,若是他能這么簡單就死了,她和大殿下便不必多費心神對付,只需靜靜地等著,等他咽氣……
楚旻晗合著眼艱難地喘息,眼下稍一動便會扯裂傷口,痛得腦子都疼。
耳邊突然傳來了清脆的聲響,他疑惑地睜開眼,卻見蘇綿錦蹲在了他面前,面色有些凝重,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惱意,手邊放著那壺涼水。
她謹慎小心地解開他的衣裳,胳膊上的傷跟布料黏在了一起,還混著泥塵,脫不下了,她便直接上手撕開。
楚旻晗啞然失笑:“蘇姑娘這么猴急?”
她不悅地剜了他一眼:“這傷口放著不管會潰爛,奴家可不想占殿下的便宜,就當是還殿下方才救命之恩吧。”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一想到他方才替她擋刀時候還怕嚇著她似的對她笑,她這心里就一陣陣地泛酸。
回過神來,已經提著茶壺走過來了。
“救命之恩這樣可還不清。”他吃力地笑了一聲。
“那殿下要如何?”她不溫不火地斜了他一眼,“若是那些刺客沖進來,奴家再替殿下挨一刀如何?”
楚旻晗噎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不再拿這事兒同她玩笑:“……我自己來吧。”
僅僅是坐起來,便令他疼得冷汗涔涔,三兩件上衫,幾乎是費盡了氣力才脫了下來,血糊糊地丟在一邊。
蘇綿錦洗凈了隨身的帕子給他擦拭傷口。
他背上那一刀雖不至于深可見骨,卻也是好大一道口子,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殿下方才為何要擋那一刀?您身為太子,我只是個淸倌兒,孰輕孰重,糊涂了嗎?”
楚旻晗一僵,嘆了口氣:“不知道。”
她怔了怔:“不知道?”
他笑了一聲,似乎不過做了件稀松平常的事:“那些刺客是沖著我來的,讓姑娘家替我擋災,還做什么太子,臉都丟盡了。”
蘇綿錦怎么都沒想到他竟是這般想的,不由愕然,到了嘴邊的話脫口而出:“您是不是傻。”
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奴家……奴家不是這個意思……”
楚旻晗沉默半響,嗤地笑出了聲:“這才是你的本性吧,蘇姑娘。”
“奴家……”她抿著唇,無言以對。
“行了,我倒是覺得這樣好。”他側目瞥了她一眼,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之前總覺得你太乖了,便是待你好,買再多的金銀珠寶,也從不見你真心實意地對我笑一笑,也不發脾氣,算盤珠子似的撥一下動一下,瞧著怪別扭的,我還以為你討厭我。”
蘇綿錦一臉茫然,回想起在聽竹小筑的相處,好像……的確如此。
不過他也沒說錯,她就是討厭他。
“殿下想多了,奴家本是風塵中人,哪有資格對殿下發脾氣?”她洗凈了他傷口周圍的穢物,暗暗嘆了口氣。
是啊,她早已不是什么名門閨秀,從爹娘和弟弟入獄的那日起,她借大殿下的手逃出生天,她就沒有堂堂正正地活在世間的資格了。
她其實不求大殿下真的能給她什么名分,與他的婚約沒有牽累到他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怎敢不知好歹地祈求更多?
能救出爹娘和弟弟,遠走高飛,她就知足了。
誰料楚旻晗竟突然回過頭來,對她道:“看看,又這么低聲下氣了,我難不成會吃人嗎?今晚我們躲在這,沒有世人在看你我,沒人喚我太子,也沒人喚你蘇姑娘,你今日同我逛街的時候喚了我一聲夫君,就當今晚你我只是一雙平凡夫妻,不也挺好?”
她簡直要被他逗樂了:“殿下,您還是莫要胡說了。”
“小錦兒,我怎么就胡說了。”他莞爾一笑。
這還是他頭一回如此親昵地喊她的名字,平日里都喚她“蘇姑娘”,蘇綿錦不由得吃了一驚。
“殿下喚我什么?”
“小錦兒啊。”他端的是理直氣壯,“你也不必喚我殿下,今晚你就是你,我也只是我,不論從前和今后,咱倆說不定會被刺客搶先發現,我傷成這樣,你又不會武功,保不齊明早的太陽都看不到了,何必在意那些身外縟節呢?”
蘇綿錦覺得有些好笑,卻也無可奈何,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她著實沒有精力再像平日里那般謹慎地應付他。
既然他說了無需在意規矩,她倒能輕松些了。
這屋里沒有藥,止了血之后,她也只能撕下一些干凈的布帛,給他簡單地包扎了一下。
就當是還他一命吧。
她如此想著。
“小錦兒。”他忽然喚了她一聲。
冷不丁的,倒是令她有些不習慣。
他尷尬地指了指手里剛撿起的衣裳:“……我胳膊一抬起就背疼。”
“……”
蘇綿錦嘴角一抽,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那件衣裳,幫他穿上。
“嘶……疼疼疼,小錦兒你輕些。”
一邊穿他一邊哼唧,一口一句“小錦兒”,叫得她渾身發麻,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認識他快滿一月了,她還是頭一回知道堂堂太子,居然能這么驕里嬌氣難伺候。
勉強穿好了衣裳,她出了一層薄汗,暗暗舒了口氣。
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雨聲未歇,不知那些刺客可有死心離開,屋中不敢點燈。
入夜后寒氣涌了上來,楚旻晗四處轉了一圈,居然翻出一條薄毯,招呼她一同坐在墻角。
頭頂便是窗子,透過窗紗,能看到外頭的瓢潑大雨和時不時閃過天邊的電光。
她坐下來之后,他便挨了過來,她還沒回過神來,雙足便被他捧到了懷里,他身上濕漉漉的,但肚子上還挺暖和。
她吃了一驚:“您做甚呢?”
昏暗中,傳來了他語重心長的聲音:“姑娘家的腳不能受寒,否則以后會落下病根的。”
她霎時噎住,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想起了楚旻煜在她送他去楚旻晗身邊時對她說的話。
楚旻晗其人,心思飄忽,性子乖張,官場中極有手段,但私底下卻是最難捉摸。
她垂眸看了眼被裹在他懷里的雙足,皺了皺眉。
的確是“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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