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云渺渺一行人抵達了女床山附近。
與昆侖一樣,封鎖了數千年的仙山,終于重見天日。
山間生靈仿佛還是當年模樣,山中景致也沒有絲毫改變,一切都停滯于此,等著它的主人歸來。
鏡鸞從飛舟上步下,踏入山中的瞬間,驟然風來,白霧剎那散盡,山中花海盛放,如春歸綺景。
昆侖上君故里,的確名不虛傳。
“主上,天色已晚,今日便在這落腳吧!辩R鸞道。
云渺渺張看四周,點了點頭:“好。”
這一路他們也遇到不少妖獸侵擾,多數是散落各地作亂的妖物,也不乏從天虞山那一戰中逃走后回來尋仇的。
這些妖獸似是中了什么咒術,明明有機會重獲自由,卻還是聽命于無盡,對他們橫加阻撓。
令她感到十分奇怪的是,自北若城之后,無盡再沒有現身,只是派出妖獸追殺他們,卻也不曾下死手。
比起趕盡殺絕,更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離昆侖愈發近了,凡事都要小心些。
她回過頭,望著一臉疲倦的眾人,嘆了口氣。
夜路,是不能再走了。
女床山雖說是鏡鸞的轄地,但司幽倒是比身為山主的她更為了解山中狀況,不僅準備了吃食,連住宿的屋子都讓山間精怪收拾好了。
手腳之麻利,鏡鸞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我的山頭,你這么熟門熟路是怎么回事?”鏡鸞狐疑地打量著笑意吟吟的幽荼帝君。
其人搖著扇子,風騷依舊,白發非但沒令他憔悴,居然還襯出了幾分勾人的媚。
擱在他身上,可真真是要命。
“你把自個兒關在后山那些年,以為這些山靈都是自生自滅的?”
“……”
眾人在步清風等人的安置下各自落腳,走到這,蘇門山和少陽山一路護送也到頭了,云渺渺和長琴前去謝過此番相助,目送他們離開了女床山。
連日的奔波與追殺,幾乎令人精疲力竭,雖說終于能在這喘口氣兒,但一日不到昆侖,眾人的心一日難安。
禁軍也在這一日日的爭執和惶恐中,人心渙散,若不是應燃看著,此時早已于草寇山匪無異。
軍中將士尚且如此,遑論手無寸鐵的百姓。
這一路不僅要防著妖獸襲擊,還要擔憂自己手中的吃食被其他人奪去。
夜里合眼都不敢睡死,手里緊緊抱著樹枝石頭防備著。
這等狀況也有弟子同云渺渺稟報過,但以他們如今的處境,能保他們性命已是萬分不易,實在分身乏術,煩心之余也只能暫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楚司湛去瞧過幾回,誠然他不太喜歡云家的人,更看不慣云霆的做派,卻不得不承認有句話他說對了。
一國無君,就如一盤散沙。
民不聊生,惶談盛世。
于這些無辜百姓而言,想要幾日太平安樂,都是一種奢侈吧。
他看了眼云衡,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正因幾日不得好眠而腰酸背疼,這樣的日子,他怕是做夢也沒想到會落在自己頭上。
師父說過,他可隨心而為,不必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但……
“殿下?”云衡不解地望向他。
他身后一群禁軍將士疲憊不堪地席地而坐,早已沒了往日軍紀嚴明的樣子。
失了君,他們便不再是臣。
又哪來的規矩呢。
楚司湛沉默良久,背過身快步離去。
留下一臉茫然的云衡站在原地,暗暗收緊了拳。
應燃過來巡查,那些將士陸陸續續地爬了起來,多少有些忌憚,也僅此而已了。
面對這等狀況,應燃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拉幾個人出來,軍法懲處,以儆效尤。
看著軍棍一一下一下地打在那些將士身上,起初還聽到吃痛的悶哼,后來就沒了動靜。
無心掙扎,也不覺得有什么,渾渾噩噩,已然倦了。
“這樣真的有用嗎?”云衡問。
應燃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揚湯止沸罷了,這樣下去,朝廷遲早會散的。我擔心的是這之后……”
一國先無君,而后無臣,無法。
屆時無論是燒殺搶掠,還是各自散去,都無人能阻。
散了容易,再想聚起一朝忠臣良將,卻難如登天了。
云衡心頭一緊:“就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應燃苦笑著嘆息:“云公子是真不明白本官的意思,還是繼續裝傻?若有更好的選擇,云宰輔和諸位大人何至于此?有些人誕生于世,就注定了不可能為自己而活!
聞言,云衡攥緊了拳,緩緩吸了一口氣。
“應將軍,我有一事相求!
沉默幾許,復又堅定。
“……我想習武!
……
是夜,安置好所有人后,瑣碎的事都被步清風攬了下來,催促云渺渺去歇上一回兒。
吃飯的時辰早過了,她卻沒什么胃口,走到樹下,望見楚司湛獨自坐在石頭上發呆,想了想,走了過去。
“阿湛!
楚司湛回過頭,詫異地望著她:“……師父?”
“怎么一人在這,有心事?”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楚司湛沉默須臾,蜷起雙腿托著腮。
“師父,你覺得……做皇帝是件好事嗎?”
云渺渺一愣,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阿湛覺得好還是不好呢?”
“我不知該怎么說……”他陷入猶豫,“我看著那些百姓和將士整日沒有盼頭,渾渾噩噩地活,不知自己該忠于誰,該聽誰的,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們或許或許在等自己的君王吧!痹泼烀斓恍。
楚司湛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我也這么覺得。清風師伯跟我說,師父現在護著我,是因為我是天虞山弟子,有朝一日,做決定的還是我自己,在其位,擔其責,是我太懦弱了,只想著依賴師父的庇護……”
他轉過頭來,看著她。
“師父是不是也在等我自己做個抉擇?”
云渺渺莞爾一笑,看向遠處的山野,不置可否。
“師父只是覺得,你愿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便會走在什么樣的路上,是非對錯,不是靠別人告訴你的。你娘,定然也是如此期許于你的!
楚司湛眼眶微紅:“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
他早就問過那些師兄師姐了,修煉須得摒除雜念,遠離塵世,他若做了國君,便不能再做天虞山弟子了。
“我不想離開師父……”
他想著想著,就有些委屈。
人生短短數十年,總是有舍有得,也有太多放不下。
他非圣人,斬不斷這七情六欲的孽,舍不下待他好的人。
“我要是答應了他們,師父……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吸了吸鼻子,悶聲抽噎。
彼時光景,便是登于萬人之上,千秋榮盛,回過頭,卻不過孑然一身。
這樣的日子,實在教人難受。
云渺渺聽著他哭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
“的確,你若成了一國之主,我便不能再留你,你須得回到人間,回到你的臣民那兒去,做你該做的事,你我之間,再不能如此隨性而為了……”
“但是阿湛。”她眼中的笑像是洇開的暖水,溫柔淺淡,卻很真誠,“但你一日是我的徒弟,這輩子我都認你,無論你人在我身邊亦或是別處,斷了關系也好,遠隔天涯也罷,你拜我為師,我便不會棄你而去,若你愿意,私下里依舊喊我師父,有師父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聞言,楚司湛幾乎哭紅了眼,撲進她懷里,緊緊抱住了她的腰,口中不知喊了多少聲“師父”,才漸漸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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