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三更,露重霧濃,一片寂靜的云渺宮中,隨著“吱呀”一聲,有人跨出了屋門,快步穿過漆黑的長廊,從側(cè)殿悄無聲息地離去。
濃云蔽月,伸手不見五指的正宮門旁,忽地亮起一盞燈火,照亮了門邊孑然而立的荼白身影。
手中的燈籠在夜風中緩緩飄搖,悄無聲息地注視著那道朝著山下趕去的身影。
寒風凜冽,手中的燈燭仿佛也隨階邊白霜,凍成了冰。
昆侖險峻,能上山的路極少,一場風雪過后,就更難行路。
重黎趕到靈蝶傳書所提之處時,遙岑早在樹下等候。
“尊上!……”他匆匆迎了上來,躬身行禮。
雖已壓低了聲音,但夜已深,四下蟲鳴斷續(xù),愈發(fā)安靜,說了什么,數(shù)步之內(nèi)都聽得一清二楚。
重黎狐疑地看著他:“怎么不在山下等著?你能進昆侖?”
在此從師多年,山中靈氣豐沛,尋常妖邪不可近前,便是道行高些的,也會感到不適,故而他與遙岑都是在山腳的赤水旁會面,萬萬沒料到他竟入山了。
“許是封山數(shù)千年,昆侖的結(jié)界也大不如前了,屬下嘗試了一下,沒想到真進來了。”遙岑道。
誠然這里的靈氣的確令他感到些許憋悶,但忍一忍便可,能見到尊上要緊。
重黎心中疑惑,但想到近來昆侖結(jié)界頻頻開合,接納凡人入內(nèi),許是因此有了折損,才叫遙岑鉆了空子。
今日遙岑能進來,明日還不知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能混入,待天亮便去鏡鸞那知會一聲吧……
“如此急切,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他眼下出入不便,早已吩咐過遙岑,若有線索可隔三日告知他一次,余鳶失蹤后,他一直沒放棄過追查她的下落,前些日子曾在南海附近聽到了些零碎的消息,三日未至,靈蝶竟再次現(xiàn)身。
以遙岑的心思,記錯日子這等蠢事是萬萬不可能的。
遙岑面色凝重地望著他:“尊上,屬下已查到余鳶姑娘的下落,不就前,我族曾在北海盡頭的極寒之地附近,見到了與姑娘有八分相似之人經(jīng)過,因著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臉,瞧得不是很仔細,但據(jù)其所述,應(yīng)當就是姑娘了。”
聞言,重黎面露喜色:“當真?”
“千真萬確!”遙岑篤定道,“極寒之地冰封千里,道行不足者寸步難行,便是屬下去,也只能走到邊緣,您……可要親自去將姑娘帶回來?那地方,對失了內(nèi)丹之人,極為嚴苛,姑娘那身子骨,多半撐不了幾日。”
此話他也斟酌良久,端看尊上如何打算。
畢竟余鳶姑娘對尊上來說,極為重要,這么多年花在丹樂宮的心思讓多少人眼紅不已。
姑娘若有個三長兩短,尊上還不知會如何。
他本以為以尊上對余鳶姑娘的寵愛,一聽到這樣的消息,定會立即啟程,與他離開此處,可話音已落,卻遲遲沒有聽到重黎的回應(yīng)。
“尊上……?”他狐疑地望向重黎,見他眉頭緊鎖,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昆侖山,似是在猶豫什么。
“趁著此時山中結(jié)界式微,正是脫身的好機會啊尊上!”他下意識以為重黎是被昆侖的結(jié)界所困,忽然想起之前被尊上帶回崇吾宮的那個女弟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重黎,“您……該不會放心不下昆侖吧?”
重黎暗暗收緊了拳,一言不發(fā)。
放心不下?
他會放心不下這個地方嗎?
之前不過是順水推舟跟了過來,本想著到了這兒就甩手走人,此后教人頭大的事一樁接著一樁,不知不覺就拖到了今日。
如今余鳶有了消息,的確是他抽身離去的契機。
留在山中,指不定明日還有多少碗符水,多少種“自證清白”的手段等著他。
況且……他處境如何,也并沒有人放在心上。
想到這,他倒是不覺得多么惱怒,乃至怨憤于誰。
就像嘗黃連水時,入口之前就曉得苦得燒心,喝下之后,也不過覺得“的確如此”罷了。
不過是為了自己那點不值一提的猶豫而感到可笑。
他本就在等余鳶的消息,如今等到了,就該去接人。
昆侖如今很好,山中男耕女織,一派祥和,誠然人間已經(jīng)亂作一團,但這個地方……應(yīng)當還能撐好些年吧。
他思忖片刻,嘆了口氣:“你傳信到鳧麗山,北海那片地兒潁川山主較為熟悉,他若不得空,讓他畫張地圖給本尊。”
“是。”見他終于有了離去之意,遙岑總算松了口氣。
“對了,你是從那條路上的山?帶本尊去看看。”
走之前,要真發(fā)現(xiàn)個窟窿眼,順手補上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遙岑想了想,道:“屬下今日到赤水邊,恰巧發(fā)現(xiàn)赤水旁有條路可上山,便……”
“赤水旁?”話音未落,便被重黎打斷,“昆侖南坡?”
“是,是啊……”遙岑也是在昆侖重現(xiàn)人世之后才有幸得見這座巍巍千萬年的壯麗仙山,誠然他身為魔族,不該對傳聞中的仙境抱以贊嘆,但這座山矗立于此,其本身就是刻在世間生靈魂魄里的憧憬,實在教人難以錯目。
他自覺如此,重黎卻變了臉色。
“昆侖南坡,曾是父神帝俊閉關(guān)之地,方圓百里內(nèi),就數(shù)此處結(jié)界最為穩(wěn)固,數(shù)萬年不曾出過任何差池,便是本尊,今日都沒本事從南坡上山!……”
“這!……”聽了他的話,遙岑再愚鈍也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
“離開這,立刻!”重黎呵斥道。
話音未落,身后忽然傳來詫異的驚呼。
“魔……魔族!是魔族!……快來人!魔族闖進來了!”
幾個路過的內(nèi)門弟子當即拔出了佩劍,驚慌之余,忙遣人去知會其他人。
遙岑想也沒想,化出兵刃沖了過去,一腳將欲去報信的幾個弟子踹翻在地!
重黎隨后即至,按住了一領(lǐng)頭弟子的脖子,細看才認出,他就是昨日對他出言不敬,被他打了一頓的小子,眼角的淤青都還沒消呢。
沒想到今日又遇上了。
偏偏在這等時候……
“尊上,可要滅口?”遙岑對仙門中人素來不會手軟,宿敵多年,你死我活早已是家常便飯。
成王敗寇,這些年抓到的仙門中人也有不少,要殺要剮,尊上從不多問。
然這一回,卻遲遲沒有聽到重黎下令將這些倒霉的小子一概誅殺。
“你果然是……果然是魔族奸細!……”被摁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弟子咬牙切齒地瞪大了眼,便是看不到重黎的臉,也要在死前啐他一口。
重黎眉頭緊鎖,似是陷入了猶豫。
便是這么一瞬的遲疑,讓遠處的一名弟子趁虛而逃。
遙岑心頭一緊,下意識擲出手中長戟,欲將其擊殺。
鋒利的槍頭眼看便要插入那人后心要害,一枚石頭從旁飛出,將這奪命的一招打偏了數(shù)寸,與那弟子擦肩而過,僅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雖也是火辣辣地疼,總好過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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