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神情無措,也不曾料到會發生這等事。
孟逢君霍然起身:“什么叫出不去了?怎么可能出不去!”
可曉得西海有多大,便是被堵了一條路,還有千萬條,她所認識的步清風行事頗為穩當,遇上些麻煩也不至于帶著所有人折回來。
未等她細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又有一弟子來報,二位長老正在山前等她和云渺渺過去,西海妖獸忽顯異動。
“這么急?……”孟逢君心頭一咯噔,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你……還行嗎?”
云渺渺此時已然斂起虛弱之色,點了點頭:“立刻過去吧。”
說罷,二人便隨這兩名弟子赴往前山。
山中百姓已由禁軍勒令各自回屋,往日熱鬧的山間忽然靜了許多,一路走來,只瞧見幾個形色匆匆的弟子在奔走,有幾個瞧著眼熟,仔細看,竟是日前定下今早跟著步清風下山的。
二人趕到時,山前除了端華和長琴外,步清風和一眾隨行弟子也在。
眾人滿面憂色,見她二人來了,步清風先迎了上來。
“師兄,發生什么事了?”云渺渺四下掃了一圈,回來的弟子并未受什么重傷,但神色凝重,低頭私語。
步清風似是不知從何說起,幾經猶豫,悻悻地嘆了口氣:“……整片西海都被封起來了,我去了好幾個方向,都出不去,只能先帶人回來再說。”
聞言,云渺渺面色微變:“被封了……?妖獸所為?西海龍族呢?”
步清風搖了搖頭:“不知……我傳信到西海,至今仍無回音,西海都成這副樣子了,龍族別說庇佑一方百姓,連面兒都沒露過,怕是……兇多吉少。”
這話倒是提醒了在場所有人。
之前天虞山遭難,鬧出如此之大的動靜,南海龍族也無半分回應,如今又是西海……四方龍族,是否還有活口都難說。
無盡的做派云渺渺早有領教,當初蒼梧淵之亂,死了多少生靈,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更不必說悔意。
龍族鎮守四海,是不周山大劫之后,為數不多的存活下來的上古仙靈。
對于卷土重來的無盡來說,他們無疑是一大阻礙。
“據近日通傳的消息,盤踞于各處的妖獸不知為何陸續朝西海涌來,暫不知數目,但此事甚是蹊蹺,今早放出去的靈鳥看到西海邊緣邪氣濃烈,有妖獸往來。”長琴道。
步清風也隨之附和:“的確如此,我讓精衛飛到遠處查探情況,那邪氣攔住了所有去路,近前者都似是撞上一堵墻,無法跨出西海一步。”
云渺渺覺察到一絲不對勁,蹙眉追問:“邪氣是何時布下的?”
長琴搖了搖頭:“昆侖有迷霧阻隔,也不在西海邊陲,派出去的靈鳥不一定當日能飛回,但既然我們離不開西海,想必是在鏡鸞上君去東海之后才有了這一出。”
云渺渺算了算,自阿鸞啟程已有兩日,也就是說,他們至少被困在西海兩日了嗎?
“難道無盡已有了攻山的打算?”步清風不由想起天虞山的慘況。
若再來一次……
“不會。”云渺渺篤定道,“昆侖外有護持,濃霧可隱沒所有氣息,若無人帶路,便是經過山腳下,也覺察不到這里還有座山。無盡行事素來雷厲風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派妖獸不斷侵擾西海,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舉措,正因為他還拿不準我們的位置,一再試探,此時自亂陣腳,正中他下懷。”
“可……可西海已經被封住,找到昆侖山不是遲早的事嗎?”孟逢君心中忐忑,“龍族說不定已經慘遭毒手,他們中會不會有人知曉昆侖山在這,透露給了無盡和玄武?”
云渺渺搖了搖頭:“昆侖仙境乃父神修煉之處,為避妖邪,自古便極為隱秘,龍族本是妖族出身,分封四海是感念他們歸順,若無傳召,是不得踏入昆侖的,便是無盡殺光了他們,也不可能從其口中得到半點消息。”
這么說誠然對西海一眾龍族頗為殘忍,但仙靈亦有尊卑規矩,恪守本分,方能長久相安。
從前司掌四海,庚辛主立規,她主刑罰,最是清楚唯有如此,才能鎮得住包藏禍心的妖邪之輩。
而昆侖世間傳言是一座延綿千里的宏偉山脈,但此處之所以被稱之為“虛境”,就意味著眼見,不一定為實。
山中如世外桃源,亦真亦幻,所有景色,都在變化。
說得直白些,整座昆侖山脈,無時無刻都在流動,再加上鏡鸞走前施加的護持之術,故而探查了這么久以來,無盡和玄武仍無法確定虛境入口所在。
“無盡如此急切地找昆侖入口,咱們是不是再不能下山了……”一旁的弟子惶惶不安地望著她。
下山,是為降妖救人,但這之前,首先要保住山中已經救回的人才是。
他們來去雖謹慎,但說不準幾時留下過蛛絲馬跡,搞不好已經引起了妖獸和無盡的注意,若是因此被他們曉得虛境入口,后果不堪設想。
“……可要收斂一段時日?”步清風為難道。
云渺渺眉頭緊鎖,思忖片刻,看了長琴和端華一眼:“這幾日有勞二位長老盯緊西海妖獸的動向,所有百姓日落后需立即回家,不得在山間走動,更不許去山腳下,外派弟子回到主峰,守住昆侖山,便是無盡,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昆侖所在。”
眾人面面相覷,意會地點了點頭,隨二位長老紛紛退下。
云渺渺留下了步清風,細問了西海邊陲的狀況。
步清風回想起親眼所見的景象,仍心有余悸。
“那邪氣鋪天蓋地,我們回來時,便已經蔓延至西海各處了,昆侖還好些,若散去迷霧,只怕連白日與黑夜都分不清……”
他一面嘆息,一面攥緊了拳。
“妖獸已經聚集起來了,四處找昆侖的入口,這樣下去咱們寸步難行,出不了西海,也不知會被圍困到幾時,今后實在難以預料……”
“只能在山里等著無盡和那些妖獸自行退去嗎?”孟逢君心里直打鼓。
“不會如此。”云渺渺暗暗咬牙,“無盡不是能耐得住性子守株待兔的人,況且他也清楚只要昆侖尚在,我們永遠有籌碼與他相抗,他不會耽誤自己的工夫。”
“毀了天虞山,殺了師父還不夠,他想如何?趕盡殺絕嗎!”饒是步清風這脾氣都不由拍案而起,“欺人太甚!真敢來,我同他拼了!”
“師兄。”云渺渺按住了他,“我知道你心中怨恨,但無盡的來頭絕非尋常妖邪可比,便是盤踞令丘多年的梼杌,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他只取回了一半元神不假,但這對于如今的我們而言,也極難應付了。”
無盡與父神同源,聽聞誕生之初便險些取而代之,其法力深不可測。
她雖恢復了朱雀的記憶,但法力卻沒有因此而復原,依舊是個開光期的修士,拖著不知何時便會油盡燈枯的身軀與之相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說得更殘酷些,便是長瀲還在,也不定能在無盡手下保住昆侖。
所幸擒住了余鳶,這節骨眼上倒是少了樁麻煩……
“無盡召集妖獸,封鎖西海,定然已有打算,這幾日八成會有所動作,日夜盯防,不可松懈。”她囑咐二人。
話雖如此,卻也只是權宜之計。
無盡下一步究竟要如何,她無從得知。
一局便容四海泱泱,任何行查踏錯,都是天下傾頹。
她如今守著的昆侖,與從前大不相同。
輸不起,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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