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泉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的面容，何耀輝腦子里不禁浮現(xiàn)出剛剛認識王泉的畫面。那個時候的王泉做事中規(guī)中矩，面對管理者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拘謹恭敬。不知不覺中，這個養(yǎng)豬小老板已經(jīng)能夠坦然面對自己這種級別的管理者，甚至是毫不猶豫的給出暗示。

    能有這種表現(xiàn)，足以證明此時的王泉有足夠的自信，小老板悄然不覺的完成了蛻變，而自己還是以前的自己。

    “你說的不錯！”

    何耀輝再看向王泉時眼神變得清亮，臉上的落寞已然消失不見，換上笑容繼續(xù)說道：“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我們給你提供不了重要的幫助，就絕對不能拖你后腿。”

    面對現(xiàn)在的王泉，何耀輝不認為自己還能拿捏王泉，既然阻止不了，那就明智一點。

    “老哥還得給你提個醒，屠宰場是你的企業(yè)，養(yǎng)殖場這邊也不是外人的，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要知道養(yǎng)殖場才是屠宰場開工生產(chǎn)的源頭保障。接下來，仁和鄉(xiāng)會大力發(fā)展養(yǎng)殖事業(yè)，爭取帶動更多的農(nóng)戶創(chuàng)收，同時也算支持你的屠宰事業(yè)了！”

    何耀輝半開玩笑的說著，扭頭看向何金輝，又是笑道：“既然投建了大型屠宰加工廠，就更得大力發(fā)展養(yǎng)殖事業(yè)了，縣里肯定會加大養(yǎng)殖產(chǎn)業(yè)的宣傳力度。你們的飼料廠也要緊跟步伐。”

    何金輝先是瞥了王泉一眼，見他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這才點頭笑道：“放心吧大哥，我會用心的。”

    酒足飯飽后，何金輝開車送王泉回家。

    ……

    還沒睡醒就被電話吵醒，腦袋昏昏沉沉的讓人難受，摸過電話看了一眼，王泉無奈接通。

    “你可以啊！”

    竇遠洋的聲音中帶著驚喜。

    手機就在耳邊放著，王泉眼睛都沒睜開就知道竇遠洋想說什么，沒好氣的說道：“你也太后知后覺了吧？再說，才六點多鐘你就打電話，是不是有點不道德？”

    竇遠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啥叫后知后覺，我昨天太忙了根本顧不上看手機。讓你幫我準備的貨準備好了嗎？”

    “三萬頭的副產(chǎn)品夠不？”

    自己場子里殺了兩萬多頭，其他場子也都準備了一些，王泉覺得應(yīng)該能滿足竇遠洋的需求了，說話時也顯得很是輕松。

    “我要說不夠用，你還能給我增加多少？”

    不夠？

    王泉猛的睜開眼睛，皺著眉頭拿起手機，“你開玩笑呢？”

    “唉。”

    竇遠洋莫名嘆了一聲，遲疑了幾秒種后，解釋道：“我們這邊好幾個縣城都遭災(zāi)了，個別地方什么已經(jīng)開始動員百姓轉(zhuǎn)移，現(xiàn)在好多人都產(chǎn)生了憂慮的情緒，不少客戶已經(jīng)開始準備囤貨了。三萬頭聽起來是不少，但給客戶分完之后我們根本剩不了多少。”

    又是降水影響！

    王泉慢慢坐起身體，靠在床頭上問道：“很嚴重么？我們這邊就下了一場暴雨，也沒持續(xù)多長時間。”

    “你不看新聞嗎？”竇遠洋苦笑一聲，“南方大部分地區(qū)都在降雨，新聞每天都有特別播報，江水每天都在上漲。我估摸著，要不了多久中下游區(qū)域就得出現(xiàn)汛情。”

    王泉身為中原人，體會不到南方連續(xù)降雨的感覺，但他記憶中保留著兒時見過的洪水畫面，一時間有些恍惚出神。

    見王泉不說話，竇遠洋又是嘆道：“三萬頭就三萬頭吧，你抓緊時間安排車輛把貨送過來。”

    話音剛落，電話就掛斷了。

    這一通電話把王泉的睡意趕走了，從床上下來拉開窗簾，透過窗子能夠看到北邊不遠處的沙河。

    ……

    楊守一知道王泉公司所在地，在單位簽到之后直接驅(qū)車來到這里，到了地方才知道王泉還沒過來。給王泉打電話，等了十分鐘左右看到王泉的車子開了進來。

    時隔多日再次見面，兩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但兩人都是心思活絡(luò)之人，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像是兩個關(guān)系不錯朋友似得一起走進張浩明的辦公室。

    看到屋里的宋鵬飛，楊守一微微一愣。

    王泉主動介紹兩人的身份，宋鵬飛跟楊守一點頭致意，對王泉說道：“我去看看裝修情況。”

    等宋鵬飛離開之后，楊守一這才笑著問道：“他也加入你們公司了？”

    剛見面的時候楊守一就覺得宋鵬飛看著眼熟，等王泉介紹完身份立刻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昨天還在猜想王泉準備開拓更多的業(yè)務(wù)，宋鵬飛的存在無疑驗證了自己的猜想，心里不由暗暗感慨，王泉上升的速度太快了。

    楊守一的口氣直接告訴王泉他認識宋鵬飛，王泉也沒在意，輕輕點頭：“楊局長，我等會還得去平西一趟，咱們抓緊時間說正事吧。”

    王泉能看到楊守一的神色不快，但他毫不在意，繼續(xù)說道：“郭杰那個養(yǎng)殖場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父親托人找我說過這件事，怎么你們畜牧局也這么積極？”

    楊守一深呼吸一下，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坦然說道：“郭杰建場之前的事情不用我多說，他接手的時候資金并不是很充足，從銀行借貸了不少錢，這筆錢中間一部分用以支付土地使用費，剩下的則被他投入到養(yǎng)殖場的建設(shè)當中去了。”

    “如果他不出事的話，養(yǎng)殖場就能繼續(xù)運轉(zhuǎn)下去，不敢說把銀行的貸款全部還上，最起碼能維系著資金鏈不斷。他出事之后，銀行那邊就重新評估了風險率，結(jié)果不用我說你應(yīng)該能猜到。”

    王泉表情平淡的看著楊守一，追問道：“就算是這樣，賣場的事情也應(yīng)該由郭杰的家人做主吧？”

    楊守一輕輕笑了一聲，“這事兒就是溝通不到位造成的，我已經(jīng)跟郭杰的家人溝通過了，你不要擔心。”

    王泉狐疑的看著楊守一，過了片刻又是問道：“上次打電話的時候你好像說過能讓我拿到優(yōu)惠價格，具體怎么說？”

    楊守一很是淡然的點頭，看著王泉說道：“郭杰建養(yǎng)殖場的時候已經(jīng)支付了三年的土地使用費用，他們自己經(jīng)營不下去了，土地使用費用肯定不能退還。我跟他的家人溝通過，如果你接手的話，土地使用費用可以適當?shù)慕o你算便宜一點。”

    “另外，周行長那邊會給你提供一筆低息貸款，或許不能解決你購買養(yǎng)殖場的全部資金，但也能減輕一部分資金壓力。兩項相加，絕對算得上優(yōu)惠。”

    “就這？”王泉玩味的看著楊守一。

    楊守一能感覺到王泉語氣中的不滿足，眉頭輕蹙道：“土地使用費和低息貸款能讓你省去不少錢，你接手之后用不了多長時間內(nèi)就能賣豬，又能給你帶來不少的利潤。說白了，你只需要出面花費很小的代價就能賺到這些錢，還不夠嗎？”

    王泉嘴角帶著笑意，緩緩搖頭，很是堅定的說道：“不夠。”

    楊守一皺眉，一絲厭惡浮現(xiàn)在眼神里。他不是厭惡王泉的貪婪，而是厭惡王泉說話的口氣。從自己進門開始，王泉跟自己對話的語氣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敬意，這讓楊守一很是不爽。

    王泉像是沒有看到楊守一的表情，不緊不慢的繼續(xù)說著，“楊局長，你看我這樣分析對不對。”

    “如果我不接手郭杰的養(yǎng)殖場，等貸款到期之后，郭杰的場子就會被銀行拿去拍賣，當然了，養(yǎng)殖場里面的豬自然不用考慮了，郭杰的家人肯定會提前賣掉換取現(xiàn)金。我說句不好聽的，真要走到拍賣的地步，又有幾個人愿意接手？”

    “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養(yǎng)殖不是普通生產(chǎn)制造業(yè)，總不能像工業(yè)園那樣把場子劃分成幾個區(qū)域，賣給不同的養(yǎng)殖戶吧？即便是租賃估計都沒人敢嘗試。”

    楊守一眉頭皺得更緊，緊接著又聽王泉說道：“不好賣，也不好租賃，土地使用費用完之后，就徹底變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了。”

    王泉臉上笑容越來越多，玩味的看著楊守一，故作嘆息說道：“楊局長，我在仁和鄉(xiāng)投建了一個三千畝地的大型養(yǎng)殖基地，你說我是把錢用在自己的養(yǎng)殖基地上面合適，還是用來購買一個即將破產(chǎn)倒閉的場子合適？”

    “哦，忘了跟你說了，等兩天我就要跟平西縣簽署一份投資意向協(xié)議，初步預(yù)計應(yīng)該是三到五個億的投資總量。”王泉臉上的難色越來越濃，唉聲嘆氣道，“唉，我現(xiàn)在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真不敢輕易亂花錢了。”

    楊守一聽到這些話后，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什么叫亂花錢？王泉表現(xiàn)出來的輕視讓楊守一很是膈應(yīng)。可他又知道，王泉說的并沒有什么毛病。強忍著心里的不爽，楊守一擠出一絲牽強的微笑，“那你的意思呢？”

    楊守一第一次打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王泉就仔細考慮過，接手確實能讓自己獲得一個完整的養(yǎng)殖場和短期可見的利潤，但他對楊守一的為人不信任，萬一以后再產(chǎn)生矛盾，自己又在他的地盤上，誰敢保證不會被針對？

    況且，之前的事情，王泉還沒有忘記，他不想順著楊守一的思維走。

    “反正這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我再考慮考慮吧，等我做好決定之后一定會通知楊局長的。”

    王泉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說完就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擺出一副要出門的姿態(tài)。

    楊守一胸口劇烈起伏，卻只能起身。

    目送楊守一離開，王泉不由笑出聲，看著他吃癟的模樣，心里很是舒爽。轉(zhuǎn)身來到張闖的辦公室，讓張闖安排車子給竇遠洋送貨，說完之后來到車子旁邊，拉開車門，上車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泉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編輯一條短信發(fā)送出去。

    ……

    連續(xù)多日的緊張工作終于結(jié)束了，屠宰場重新進入日常工作狀態(tài)。王泉過來的時候屠宰場還沒有正式開工，能看到出貨月臺上，工人們輕松有序的把白條豬肉裝車。

    王泉推門進入谷一龍的辦公室，看到谷一龍正對著電腦看個不停，笑著問道：“看啥呢，那么專注。”

    谷一龍趕緊起身笑道：“昨天的生產(chǎn)報表。”

    陪著王泉在沙發(fā)上坐下，谷一龍多少有些意外的問道：“不是說今天不過來了么。”

    “你通知一下工人，等會準備裝副產(chǎn)品，凍品全部出庫。”

    谷一龍聽到這句話心頭一松，凍庫早就堆滿了，可算是騰地方了。剛要起身去拿電話，就聽王泉說道：“你先別忙著通知，還有一件事得提前跟你說一聲。”

    谷一龍重新坐下，看著王泉。

    “大型屠宰加工廠的事情已經(jīng)弄好了，現(xiàn)在就等著簽約之后破土開工了。我跟縣里領(lǐng)導溝通過，給當?shù)劓?zhèn)上預(yù)留三百個工作崗位，其余崗位還得指望技術(shù)過硬的老手。”說話的時候王泉遞給谷一龍一支香煙，“主要管理崗位的人員基本上已經(jīng)敲定，原先在三匯津港加工廠的牛犇副廠長過來擔任廠長職位，我準備讓你也過去，還是主抓生產(chǎn)，另外擔任副廠長職務(wù)。”

    谷一龍來屠宰場之前是三匯第一加工廠屠宰車間的副主任，半年的時間里，不管是張成剛還是王泉，對谷一龍的感覺都挺不錯，做事認真踏實，勇于承擔責任。

    谷一龍微微一怔，隨后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連連點頭：“謝謝老板認可。”

    “不用謝我，想讓別人認可，首先還得自身夠硬，這是你該得的。”王泉淡淡笑著，緊接著又是說道，“趁著建廠施工的時間，盡可能的多聯(lián)系一些熟練工人。副產(chǎn)品這一塊咱們不確認，主要還是屠宰車間和分割車間，你多操操心。如果有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

    谷一龍鄭重點頭。

    “行了，去通知工人吧，我估摸著車子等會就該到了。”

    上午十點鐘，王泉接到張闖的電話，周市和商山那邊的副產(chǎn)品已經(jīng)裝車上路，還有十輛車子正在往平西這邊趕，中午之前就能到達。

    上午十一點鐘，帶著九鼎標識的冷藏車陸續(xù)來到屠宰場，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工人快速忙碌起來，將一架架凍品從凍庫拉出來裝車。全員出動的效率很高，裝滿十輛冷藏車也不過用了三個多小時。

    車隊出發(fā)之后，屠宰場開始今天的工作，王泉開車從屠宰場出來，徑直朝著綠源食品有限公式的方向開去，從公司出來之前，王泉就是給譚力發(fā)送的信息，讓他統(tǒng)計郭杰養(yǎng)殖場的存欄狀況。

    來到場子門口，王泉告訴保安跟譚力約好了，進入場子之后直接朝著總經(jīng)理辦公室走去。敲門，得到允許之后進去。

    譚力看到進來的人是王泉，趕緊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等王泉坐下之后，譚力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王泉，一邊說道：“郭杰場子里的存欄情況都在這上面了，他父親上午親自清點的。”

    “懷孕母豬八百七十三頭，育肥豬五千八百六十二頭，種公豬十頭……”

    王泉看到這里就沒再繼續(xù)往下看了，下面的數(shù)據(jù)全部都是養(yǎng)殖場硬件設(shè)備的單據(jù)，抬頭看著譚力問道：“那么大的占地面積，怎么只有這一點豬？”

    譚力嘆息一聲，“郭杰進豬的時候豬價太高了，他手里資金有限，只能進這么多豬。他跟我說過，就指望這批母豬繁育出來仔豬后，把豬圈填滿的，誰想到……”

    王泉沒在多說，低頭看著單據(jù)上面的數(shù)量，過了一會兒之后，把紙張平鋪在茶幾上，拿手機拍照之后發(fā)送給董鑫，然后編輯一條文字信息發(fā)送出去。

    放下手機，王泉遞給譚力一支香煙，慢悠悠的說道：“早上的時候，洛河畜牧局楊守一找過我了，說是跟郭杰家人溝通好了，這事兒你知道不？”

    譚力聽后一愣，隨之露出一抹難色，猶豫了幾秒種后，嘆氣說道：“說是溝通，其實就是通知。”

    嗯？

    王泉皺眉看著譚力，“怎么說？”

    “郭杰在銀行貸了不少款，銀行那邊已風險過大為由，申請限制郭杰家人私自出售養(yǎng)殖場內(nèi)的所有東西，然后又求助畜牧局尋找有實力接手的老板，說白了就是不想讓郭杰家人快速出售場子。”譚力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這樣的說法讓王泉很是詫異，下意識的問道：“郭杰到底貸了多少款子啊？”

    譚力伸出四根手指。

    “四千萬？怎么這么多？他自己的錢呢？”王泉驚疑不定的看著譚力。

    譚力搖頭苦笑，“郭杰跟畜牧局談合作時約定好的，他需要先支付土地使用費用，并且把養(yǎng)殖場搭建起來，銀行才能給他放款進豬。當時聽他說，洛河那邊好像是為了防備套取貸款資金挪用他處，才這樣約定的。他的錢全部夠到建場方面了，當時還不夠，聽他說是銀行看他態(tài)度比較好，提前給他放了一筆款子。王總也有養(yǎng)殖場，你應(yīng)該知道等豬進場之后，每天人吃豬嚼的，花銷也不小。”

    聽他這么一說，王泉這才明白了。不由皺緊眉頭，暗暗擔心自己的想法還能否實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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