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李妙真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曾彩麗，卻只看到她低頭，又看向彭桂枝，“你說，你女兒她……”

    “是，我也不怕和你說，我女兒和你廠里哪個男人有了，前陣子失蹤了就是去打胎去了，可要我問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她就是不肯說，我這還不是沒有辦法，所以就跑過來了，希望你能幫我把這個狗娘養的男人找出來。”

    李妙真緊緊地皺著眉頭，這彭桂枝口里所說的男人，肯定是李德喜無疑了，他們兩個人是一個廠房的，又是一前一后請的假，中間相隔不到兩天，這兩人很可疑。

    只聽得彭桂枝在那里罵曾彩麗，“你哭什么哭，你還臉哭，做出這樣的丑事來，到現在誰還會要你，有誰會要你，做了這種丑事，嫁不出去了你！氣死我了！”

    “阿姨，你冷靜一點，別急著罵你女兒了……”

    李妙真正在勸著，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還是剛才那個人，他敲了敲門，對辦公室里哭的人，正在罵的人已經視若無睹了，“李經理，這是設計部的文件，要你簽字的。”

    “好的，你放桌子上吧。”

    那人把文件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全程都沒有看這兩人一眼，等人走了，李妙真還是過來把門關上了。這一次，彭桂枝倒沒再說什么了。

    李妙真勸道，“阿姨，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責備你女兒也沒什么用了，你先別急，所有事情都能夠解決的，那你現在想要我們怎么做？你的來意我大概已經清楚了，一個是工資，一個是找你女兒的男朋友，是嗎？”

    彭桂枝點頭說，“是的，沒錯。”

    “那你先坐一下，我先去一下人事部，可以嗎？”李妙真以征求的口吻問她們。

    “行，那我告訴你，你不要想著一去不回了，你不回來，我們會一直在這里坐著的，你不回來我們就不走，”彭桂枝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生怕她跑掉了。

    “不會的，我先去了解一下，馬上就回來，”李妙真露出一個看上去無比真誠的微笑。

    到了人事部，主管王禮不在，李妙真便問起人事部其他人，是誰辦理了曾彩麗的辭職，一名員工站起來說是他。

    李妙真便問道，“這曠工和請假的性質不一樣，請假的是不扣工資嗎？”

    “寫了請假條的也要扣工資的，是扣當天的工資。”

    “那曠工呢？”

    “曠工也是扣當天的工資。”

    李妙真便道，“那也就是說，這請假和曠工都是扣當天的工資，對嗎？”

    “這個……是的，不過，曠工的后果一般都是開除的，畢竟性質惡劣一些，”那名員工想了想說。

    “但我覺得一個曠工的員工，又是開除，又是扣工資，等于是雙倍處罰了。就拿曾彩麗這事來說，她原本上個月工作了十天，對吧，她請假了三天，這三天是扣了工資的。那么爭議就在于她曠工了七天這事情上面，你剛才說是曠工和請假都一樣，都是扣當天的工資，那就扣這七天的工資，為什么要扣她十天里面的工資呢？”

    “我那個……我們之前都是這么處理的，王主管也和我們這么說的……”

    李妙真瞧著他一臉的為難，便道，“行，我也不為難你了，你們王主管去哪里了，我去找他說。”

    他轉頭看了一眼王禮的座位，回答，“他可能是去洗手間了，剛剛還在這里的，”停頓了一會，他小心翼翼地說，“李經理，這件事情我是不是做得不好，會不會扣我的工資啊？”

    “不會，這事牽扯不到你，你放心好了，”說完，李妙真便出去了。

    李妙真先去了曾彩麗呆過的廠房，問起主管曾彩麗之前工作態度如何，做事勤不勤快等等。主管一五一十地答了，說曾彩麗做事挺負責任的，做事也挺勤快的，上面交待的活兒，她做得快也做得好，就是有點死心眼，不曉得變通，就是不太靈活。

    這邊主管正說著，李妙真在廠房門口便瞧見了王禮從外面經過的身影，連忙叫住了王禮，和主管說了聲抱歉，下次再說便出去了。

    王禮疑惑地看著她，“李經理，你找我什么事兒？”

    李妙真便把曾彩麗這事給他說了，她的疑點在于，這請假和曠工到底應該怎么扣錢，請假是扣當天的工資，曠工也是扣當天的工資，其實都是沒有工資，那為什么曾彩麗這事上，她明明工作了十天，為什么要扣這十天里的七天工資。

    這一扣就相當于扣了十四天的工資。

    “王主管，我疑惑的點就在于這兒，當然了，你們人事部怎么規定處罰都是理所應當的，曠工扣雙倍工資，還要開除，我是覺得這個處罰重了一點，你覺得呢？”

    王禮說，“具體可以到辦公室去，我拿那個處罰條例給你看一下。”

    “行。”

    于是兩人又到了人事部的辦公室，王禮把他座位邊上的柜子最上邊的柜門打開，翻找一下，拿出了一份人事部的員工處罰條例出來，打開翻看，然后遞到李妙真面前，“李經理，你看，在這兒，曠工的員工扣雙倍工資，曠工五天以上情節嚴重的開除。”

    李妙真湊過來仔細讀了讀，“王主管，我覺得這句話有歧義，曠工五天以上的開除，但并沒有說要扣雙倍工資了，我覺得是這樣，開除了的，就不需要扣雙倍工資了，我主張人性化一點，畢竟員工們賺錢也不容易，既然都開除了，他們辛辛苦苦賺的錢就不要扣了吧。把人都開除了，達到以儆效尤的效果，讓其他的員工知道曠工的后果就行了。”

    王禮說，“李經理，是不是曾彩麗過來找你投訴了？”

    “沒有投訴這么嚴重，我是覺得啊，這一曠工就開除，這條處罰會不會太嚴厲了一點，王主管，我建議第一次曠工可以先警告，第二次警告，第三次再開除，畢竟我們廠里培養一個熟練工不容易。再者，開除了的就不要扣原先的工資了。”

    “可是，這個曾彩麗曠工了五天以上，如果她是五天以內的，就不用開除了。”

    “這個，都可以酌情處理的嘛，情節嚴重的才開除，曾彩麗的這件事情，我還要再去了解一下，但是她這個工資，我希望還是補齊十天的工資給她。”

    “我知道了。”

    李妙真便要回去辦公室，還沒有進去呢，在外面就聽到了彭桂枝對曾彩麗大吼大叫的罵聲，罵她的不爭氣，罵她沒有心眼，罵她不懂得自珍自愛……雖然彭桂枝是在罵自己的女兒，但心里卻是又惱又怒又心疼。

    直到李妙真走進去了，彭桂枝總算是住口了，而曾彩麗則是一直低著頭，無聲地哭著，眼淚吧嗒吧嗒地住下掉。

    李妙真從辦公桌子上拿了幾張紙巾，遞到了她的手里，說，“我剛剛去人事部了解了，你上個月工作了十天，只發了三天的工資，還有七天的工資，我叫他們補齊了發給你。”

    “那當然好了，”彭桂枝連忙笑道，“辛苦干活，還要扣錢，哪有這樣的道理！”

    李妙真說，“因為曾彩麗沒有寫請假條，這個算曠工，還曠了七天，這個算比較嚴重的了，以后想要請假一定要寫請假條，就算沒有請假條也一定要打電話回來請假，這是必須的。”

    彭桂枝突然壓低了嗓門說，“這工資的事情解決了，那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我女兒談了一個男朋友，他也是這個廠……”

    “媽，這是我個人的事情，你就不要說了吧？”曾彩麗突然抬頭懇求地看著彭桂枝，“再說了，他也不是廠里的。”

    “李經理，我和你說，我女兒天天上班，她到哪里去認識其他的男孩子？這個男人一定是廠里的員工，這個殺千刀的讓我女兒大了肚子，然后不知道又在哪里做了人流，搞得我女兒身上一直都不干凈，我前幾天看到還疑惑了，怎么這么多天月事還不干凈，問她，她也不說，但我猜到了，后來被我打了幾頓，她終于肯說實話了，確實是做了人流，但只是在縣城的一家小診所做的，手里又沒什么錢，就買了藥吃了，沒打得干凈，又沒錢去醫院，在縣城也沒有錢住招待所了，這才回來的。”

    “嗚嗚嗚……”曾彩麗一想到這么些天，自己受到的這些苦，痛哭起來，但是這個又能怨誰呢。

    “這個死丫頭，不管我怎么問，她就是不說，這個男人是誰，要是我知道了是誰，我一定拿把菜刀跑到他家里去，非得把他家里鬧得翻天覆地不可，”彭桂枝氣得臉都紅了，“李經理，希望你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我求你了，幫我把那個男人找出來，行不行？”

    李妙真沒有回答，她看著痛哭的曾彩麗，嘆了口氣，輕聲問道，“是不是李德喜？”

    聞言，曾彩麗震驚地抬起頭來，眼淚流得更兇了。

    果然是他。

    從曾彩麗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可以看出來了，這兩人請假時間的前后，又都曠工來看，肯定是有過什么的。

    李德喜比她小三歲，今年應該有二十三歲了，按理來說也是要交女朋友，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李妙真想到他剛到服裝廠的第一天，就偷偷跑出來到她的店子里說，想要泡女朋友，沒想到還真被他談了一個。

    談女朋友就談唄，廠里也沒有明確規定，不準員工談戀愛。只讓她想不到的是，李德喜會讓曾彩麗去做人流，還做得這么不干凈，一點也不負責任。

    彭桂枝大聲罵道，“是叫李德喜是不是？他家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曾彩麗確實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彭桂枝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重重地打了曾彩麗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你個缺心眼的，連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隨便和人亂搞，活該你現在這樣子，看以后誰還敢要你，氣死我了。”

    “李德喜他說過，要對你負責任嗎？”李妙真問著曾彩麗，但她并沒有說話，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來，李德喜肯定沒想過要娶她的。

    這個李德喜！真是個人渣！

    彭桂枝又求著李妙真把李德喜的家庭住址告訴她，或者人事部那邊也有記錄，“我求你了，李經理，我的女兒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我實在是心疼她啊，她被人騙，我沒辦法幫她，我只能跑到人家家里去，替她討回公道了，求你了，告訴我吧……”

    身為女人，李妙真能夠理解曾彩麗，身為母親，也能理解彭桂枝。這事確實是李德喜做錯了，不過李德喜是她的堂弟，她夾在中間也不好做。

    她倒不是說顧及到親戚之間的情分，而是怕麻煩，只要和那一家的人扯上關系，就是無數的麻煩。尤其是那個林氏，肯定會去騷擾肖芳和李國榮，肯定會罵很長的街。

    到時，就搞得人盡皆知了。

    這里面，都是麻煩事啊。

    她雖然不怕麻煩，但也不想找麻煩啊！

    “你是不是不肯告訴我，啊？你一個當領導的，”彭桂枝氣得不行，手指著李妙真，一點也不客氣地說，“啊？是怎么管理底下員工的？還有，這種人怎么也能招進來上班，你們這些當領導的眼睛都瞎了是嗎？難道你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說話起來，李德喜還就是她親自帶進來的。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也很冤枉的好不好？

    李妙真皺著眉頭道，“阿姨，你先別著急，現在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先別急著下定論，我們首先的就是要找這個人，看看他是什么樣的態度，行嗎？”

    “是啊，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不過他現在不是也被你們開除了嗎？我要找到他就必須到他這家里去，你得告訴我他家在哪里，對不對？”

    話題又繞回來了。

    最終，李妙真還是決定把李德喜家的住址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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