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崖是怎么養(yǎng)兒子的,將離管不著。
但彼時的清微天里,她看著那個俊秀挺拔,眼里明明萬千渴望,卻始終壓抑一切,寡言少語的真龍帝子。
將離想,元崖一定沒有怎么將心思放在他這個大兒子身上過。
再加上那個自生下他后便閉守長樂宮,一萬年不見得露一回面的天后母親,星合,他雖是三十三重天里尊貴無比的天帝嫡子,卻著實稱不上是個快樂成長的小孩。
他不是沒有喜歡的東西,但他幾乎從來不說。
他只會用一種目光看著她。
在她毫無帝君形象,搖搖晃晃仰頭喝酒的時候,在她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們找個僻靜處單聊的時候。
在她為這裝飾華麗的星空驚嘆的時候,在她攏一彎薄紗,醉倒在星河水里的時候。
星合看著她,一直看著。
看那些讓她愛不釋手的杯中物,看她巧笑倩兮的含情目,看她笑容恣意無拘無束,也看她沉沉醉去長發(fā)飛舞。
這樣的時候,盡管大多數(shù)時光都是沉默,將離還是不怎么舍得走。
畢竟這里有三界最美的星空。
那一粒粒璀璨的星子,閃耀著,綻放著,用永生般的光芒匯聚成一條無邊無際的星河。
她喝的大醉時會跌進(jìn)去沉眠著的星河。
眠的久了,就有感情了。
既然那個把她約過來,明明眼睛總也離不開她,卻總也不同她說些什么的小孩太難溝通,那她就自言自語吧。
指尖攪弄著,她掬起一捧星光,胡言亂語。
之所以是胡言亂語,是因為她真的不記得當(dāng)初酒后都說過些什么了,畢竟就連她曾干過將自身精血融入星露中,塑出一個將醒未醒的神魂之事都徹底忘卻了。
還是在寒笙的敘述中,將離才勉強將這樁事回憶起來。
回憶殘缺不全,可只些微碎片,便叫她目瞪口呆。
彼時的星河邊,她都干了什么?
她問星合:“你說星辰靈露這種東西,能成精嗎?”
不知星合是因為不曉得,還是覺得她這個問題太無聊,他沒有說話。
于是她便大膽試驗起來,參照在人間時為凡人塑魂的辦法,玩壞了不知多少滴靈性十足的小露珠,終于在浪費了一大堆自己的精血之后放棄了。
這是個沒有意義的事情,就像她喝酒一樣。
所以失敗就失敗了吧。將離站起身。
她托著手里那滴半成品,朝星合笑了笑:“估計這東西就算成精了也是個小傻子。”
星合依舊沒有回應(yīng)。
他看著她手里那滴星露,安靜的看了一會兒,目光里有一絲探尋,許久之后,才又看著她的臉。
“為什么要這么做?”
也不知是她沒完沒了的浪費自己精血的行為觸動了他,還是她沒完沒了的浪費他的星露的行為觸動了他。
這個沉默到將離總覺得他其實壓根不會說話的天庭大殿下,說話了,問她了。
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無聊吧。
但將離想了想,她若是這么說,那就更無聊了。
于是她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星合:“你不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創(chuàng)造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很有意思嗎?”
星合沒有說話。
不知他在思考什么,不知他在沉默什么,將離在他的眼睛里既看不到支持,也看不到否定。
但就在她再一次放棄和他溝通的打算時,星合伸出手,指尖光芒閃爍著,引出一滴龍血,渡入那滴星露中。
原來他是在思考怎么幫她做成這件事?
可是連用她的心頭血都塑不出靈智魂魄的東西,摻一點龍血就能成了嗎?
即便星合是一尾真龍,但她的血脈之力叫業(yè)火煉的這樣霸道,十有八九會那滴龍血會被吞噬的一干二凈。
將離等了很久,果然那滴靈露沒有半點反應(yīng)。
最后,她將它放回到了星河里。
一直到她離開那個寡言的少年,離開那個壯美絕倫的清微天,將離始終沒看到那滴靈露有任何反應(yīng)。
而后頭她與星合之間零零散散的一切,將離不想回憶了。
這世上有許多事,原本便是只有個開頭,而沒有結(jié)局的。
但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當(dāng)初那個無聊的產(chǎn)物,它竟真在日后的綿綿歲月里開啟了靈智,還修出了仙身。
贏思絲曾說,沒有她,就沒有寒笙,原來這是真的。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真的是她用了一滴又一滴心尖熱血,澆灌出來的。
可說到底,是什么最終促成了這場機緣?
生命的本真,不屈的靈魂。
一直到寒笙拉著她回到月落湖邊,將離都沒從那股震驚中回過神來。
寒笙和她的這場淵源究竟算什么?
首先,她這個黃花大閨女,絕對不是小姑娘的娘親什么的鬼東西。她只是給了她幾滴血,創(chuàng)造了她而已。
所以寒笙只是一個身體里流著她的血的陌生人。
對,沒錯,陌生人……
將離指尖冰涼的握住子玉的手,漸漸平靜下來。
可當(dāng)她看著這個陌生人甜甜蜜蜜的被顏淵牽走的時候,將離炸了。
她沖上前一把將寒笙拉到身后,怒視顏淵:“禽獸!放手!誰讓你碰她的!”
顏淵:“?”
就連子玉都愣住了。
寒笙更是嚇了一跳:“天齊君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她怎么知道怎么了?
將離沒瘋,她很正常。
她就是在看見寒笙被顏淵牽走的時候,很想剁了顏淵的手,并朝他喊一句“誰允許你碰她了!一把年紀(jì)了,要不要臉!”而已。
然后將離震了一下。
她腦子里轟鳴一聲,閃過一張朝她喊過無數(shù)次這話的臉。
恍惚中,寒笙被顏淵一把拉走。
顏淵懶得管將離又在作什么妖,摟著寒笙轉(zhuǎn)身就走。
心頭萬丈雷鳴之中,看著這對她親手撮合的璧人,將離捂著臉,可能這就是報應(yīng)吧…
只要做了惡,別管是神是人,都是會遭報應(yīng)的,她活該。
將離搖晃了兩下,身后的子玉忙走上前來,輕輕攬著她的背:“怎么了,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你師父而已……”
她現(xiàn)在算是理解為什么贏美之這么想弄死她了。
子玉愣了愣:“師尊?你對不起他什么了?”
將離搖了搖頭,不想再說什么,只一臉復(fù)雜的取下子玉的儲物戒,又摘下自己的,在子玉疑惑的目光中追上前。
隨手推開顏淵,將離滿臉愁緒的將這兩枚戒指都塞到寒笙手里。
寒笙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天齊君不可,這太貴重了!”
將離嘆息一聲:“只是一點心意。”
“寒笙曉得您的心意的,可是不用的,真的不用的,師尊很富裕的,太名山的儲藏足夠我修行用了。”
將離再次嘆息:“他的是他的,這是給你的,你好好收著,日后即便嫁過去了也不必看他的臉色生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買什么買什么,他若欺你負(fù)你,你來同我說,若有一日太名山待不下去了,地府永遠(yuǎn)歡迎你。”
她頓了頓,緊緊捏著寒笙的手:“這是帝命,記住了么?”
既是帝命,不能違抗。
寒笙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記住了,不過天齊君放心,師尊他對我很好的,絕不會欺我負(fù)我的。”
將離想,從前在做神品格這方面,她還是很相信顏淵的。
但今日看著不遠(yuǎn)處一臉狐疑望著這場景的老混蛋,將離咬了咬牙:“他最好是一直對你好!”
顏淵翻了個白眼,再次將寒笙從她手里搶回來:“我對她好不好用不著你操心!”
說完拉著一步三回頭的寒笙走了。
這一回,他們是真的走了。
不是離開月落湖,不是離開人間,而是將離選擇離開了。
將離看著總是忍不住回望她的寒笙,目光復(fù)雜的擺了擺手,他們的婚宴,她還是不去湊熱鬧了,心有點累,腦子也有點亂。
無聊也好,報應(yīng)也罷,姑娘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即便她曾是那個賜予她生命的人,終究也只能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漸漸走遠(yuǎn)。
這樣的情緒,陌生,又嚇人。
所以牽起子玉的手,將離選擇離開。
子玉倒沒有繼續(xù)追問她發(fā)生了何事,也沒有介意她拉著他說走就走,他只是隨著她離開月落湖,離開真武界,沉默了一路。
一直到那個熟悉的分隔陽世陰間的幽門邊,透過蒙蒙的霧氣,迎著青黑色的陰風(fēng),子玉拉住將離的手,垂著眸子,欲言又止,似有幾分委屈。
這個從來剛強,桀驁的連人皇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北陰君,他是極難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將離怔了怔,連忙上前抱住他:“怎么了這是?”
子玉推開她,別過臉:“我的儲物戒……”
將離呆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自己都干了什么之后,滿臉慚愧:“那什么,錢財乃身外之物,俗話說得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常言道,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呃,你想開點……”
子玉沒有理她。
將離連忙摟住他脖子繼續(xù)道歉,眼角眉梢,親了又親。
將離覺得,雖說她就這么把他的所有財產(chǎn)全都拿去送了人,但子玉看上去不是那種在意錢財之人。
所以只要她認(rèn)錯的態(tài)度足夠好,他也不會跟她計較什么的。
子玉的確沒有跟她計較多久,她把他全部財產(chǎn),和所有收藏都拿去送人這件事。
他只是一把推開她,垂著嘴角:“你都沒有送過我什么東西……”
“……”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事兒?
將離一拍胸脯:“你說吧,想要什么?要什么都行,要心摘心,要肝挖肝!”
子玉小小的白了她一眼:“我不要你的心肝,只想要一個你從沒給過旁人的。”
將離嘿嘿一笑:“對啊,我從沒給過人心肝啊,怎么樣,你要不要?”
“……”
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懶得說,子玉轉(zhuǎn)身入了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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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笙卷結(jié)束啦~
今天兩更5千,明天開始更第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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