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道的征服者，而是道的奴隸，也不是所修大道法則的駕馭者，是被法則吞噬的分身。”
“奴隸？分身？”子玉一頓。
“是啊。”將離無力的拉拉嘴角，“好比，倘若你是個修習雷電之術的人，將蠢修至極巔后，飛升成仙，你以為你將是掌控地雷霆的雷神。”
“可事實上，你不過是替道將雷電一道發展到極巔，然后被其斬殺了人心人性，也變成了一道雷霆閃電，只不過是還以人形面貌出現在人間罷了。”
“這樣的東西，不是奴隸、不是分身，還能是什么？”
子玉以為他再也不會對什么事感到驚訝了，可顯然將離永遠有著讓他不斷為一切感到驚訝的能力。
“難道遠古時期的仙人，只要飛升之后，就全都沒有自己的意志了嗎？”
將離搖搖頭：“自己的意志當然是有的，只不過你的這個自己是哪個自己呢？”
“若是從前為人時的自己，那自然是全都沒有聊，但若是作為大道奴隸的意志，那當然還是有的。”
“那種感覺，是你以為你是無所不能的神，你以為你是自由偉大的一切，可實際上，道意志早已控制了你的靈魂，你不會發現，還在歌頌它的贈予，維護它的統治…”
子玉無言以對。
將離又道：“在這樣的道意志操控下，遠古仙人極端渴望力量，追求無上的極境。”
在這寂靜之地，她的聲音那么空茫。
起神明，起道，一字一句遙遠的傳遞出去，回蕩在這無所阻礙的整片時空里……
將離：“因只有如此，只有那些遠古仙人們不斷突破極限，才能使得支撐這整個大宇宙的大道法則不斷突破極限，發展至無上的巔峰。”
“所以擁有自主意識和智慧的道，為了快速不斷的得到更強的力量和更高的境界，以神之名義，以神之信仰，降下無數災禍，挑起無數紛爭。”
“那時的世界，不分仙界人界，也自然沒有魔界，各族各家都在渴望力量的沖動下修煉成神，又在追隨神的道路上，失去自我，互相殘殺。”
“這道理，就好似養蠱一般，彼此吞噬、彼此廝殺，來造出更多更強大的神明……”
“當然，世界那么大，宇宙那么深，自然也有人沒有信仰，甘于平凡，渴望和平和寧靜的生活，可那些人，無一不被降下神罰，反被釘上墮落、罪惡的印記……”
原來那個修真文明最初誕生的遠古，竟是如此血腥的時代么？
那么這樣的血腥的修孝這樣養蠱一般的造神，又是何時被推翻的？
這個問題，將離停下來，呼吸了兩下。
而后她：“既然如今我告訴你，所有的遠古仙人其實都是道意志的奴隸和分身，那么你應該也能明白，那個由十二位遠古仙饒元神為根基，創造出的生神明，他其實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了吧？”
子玉咬著牙，如此大逆不道，卻又如此無所顧忌。
他：“是道意志最強大的一道化身，或者，就是道意志的本尊。”
將離嘆著：“我不知道林夕的身上，最初時，究竟有多少道意志的力量，但你的沒錯，我們如今三界最為強大的人皇，他原本便是道意志最強大的一道化身。”
“原本……”
將離點頭：“原本。”
她道：“十二萬年前的黑暗紀元，林夕作為第一個生的神明，以其無可比擬的賦，突破至無上境，如道所愿，助其一同突破到極巔。”
“可他突破之后，便立即又以無上境的力量，反控這股操控萬神的道意志，將其所有不該生出的靈智打散，讓道化為無意識、無智慧的原始狀態，并加以封印。”
“自此，他這位人皇、這位至尊，才算為后世的所有神仙打通了一條可至無上的修行路，開啟了一個和平且無害的萬神時代……”
談及這段歷史，她不勝唏噓。
歷史這樣的東西，給后來人聽，幾句話總是的很容易，可這寥寥幾句的背后，究竟是多么辛酸的一段過往，也唯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真正懂得。
這一段歷史，不管從哪個層面來看，無疑都是林夕作為守護三界的人皇，于后世最偉大的功績。
因他相當于用一種類似自殺自殘的方式，成就自己，又毀滅自己，為后世換來無盡的福報和長久穩定的和平。
可惜，世人全不知道。
世人全不知道，他們的人皇曾是道的化身，也全不知道他遭受了多少折磨，才反將道控制。
更不知道，他們如今日日抱怨難走難行的得道之路，是他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換來的一條自由之途。
他們只知道，也無一例外的認可，人皇最偉大的功績，是結束了黑暗紀元，是斬殺了魔祖浮生。
他們因此而歌頌他、崇敬他。
他們日夜歌頌，偉大的人皇，親手殺了他的妻子……
一滴不知是淚是汗的東西，慢慢從將離的臉頰滑落她的手腕。
有時候想想，她和林夕，彼此相見時總會勾起各自最痛苦的回憶，泛出壓制不住的悲傷，所以即使相依為命，也相見爭如不見。
可這三界之中，除了她，又能有誰，這樣深刻的知道他的一切過往？
將離安慰不了林夕，從來不能。
但倘若有朝一日她也化道離去，那么這個三界里，是不是就連一個知道他曾為蒼生做過什么的人都沒有了？
是不是以后再也沒有人知道他都付出了什么、犧牲了什么？
是不是這永恒的以后，只會有人日復一日的歌頌他曾做錯了什么？
多么的可怕的想法。
那么一瞬間，將離幾乎想為林夕永恒而活……
拂去手腕上的水珠，將離嘆息一聲，慶幸自己將這些告訴了子玉，讓這三界中又多了一人知曉，人皇曾為蒼生做了什么。
并又為林夕解釋道：“所以這十二萬年來，他守在月落湖也并非全然不理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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