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弟弟妹妹已經(jīng)上學(xué)去了,爸爸媽媽沒午休,正坐在客廳的下山虎真皮沙發(fā)上聊天,看見她一溜煙進(jìn)來,齊聲問:“蘑菇賣完了?”
“個天殺的,買肉一斤就行了,買這么多干什么?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你過了今天不過明天了?”衛(wèi)稻香接過郝星手上的排骨,肉痛得打顫,這家伙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幺蛾子一鬧出來就讓人心肝一起疼加痛,這得多少錢啊?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吃了去死?
郝星一臉不以為意道:“放心,這肉是我的工資買的,沒花您蘑菇的錢。”
“你一個月工資能買幾斤肉?”
掏出錢放在茶幾上,衛(wèi)稻香拿起來點了又點,臉笑開了,居然二百五,數(shù)字蠢不要緊,關(guān)鍵是錢好看,這樣的二百五不介意多來幾個。幾千塊的債要還,壓力大呀,房子就是從這些小票子里面摳出來的,每攢一點,就還一個人的,借了那么多人的錢,還一個少一樁事,松一口氣。
“同樣是蘑菇,怎么我賣兩塊五別人還挑三揀四的,你賣五塊一斤,還有人搶著要?真是出了鬼了。”
喝了一口水,端上一飯白米飯坐在桌子上,就著一盤包菜,加一碗咸菜,狼吞虎咽地扒進(jìn)了肚子,嘴里的飯還在嚼,已經(jīng)端著碗進(jìn)去洗了,出來的時候回答了老媽的問題。
“媽,您賣的是普普通通的菜,大家當(dāng)然可買可不買,買方市場,顧客當(dāng)然挑挑揀揀;您閨女賣的是蘑菇的功效,當(dāng)藥用了,獨此一家,就成了賣方市場,是我挑顧客,效果當(dāng)然完全不一樣了。而且我用了饑餓營銷,馬上下市的東西,換了你,你搶不搶?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搶不了吃虧,搶不了上當(dāng),搶不著的懊悔不了一輩子,但一定會懊悔一陣子。”
衛(wèi)稻香被閨女一提醒,正好警告她道:“你莫瞎說啊,誰說咱的蘑菇只賣半個月?過了半個月,還提蘑菇去賣?不是掌自己的嘴?”
“媽,咱半個月之后真的不賣蘑菇了。”
“這丫頭,你又想搞什么鬼?不賣蘑菇,借那么多債,哪來的錢還?有本事你給我找個好差事。”
“媽,您放心吧,面包會有的,好差事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郝天沐哭笑不得,這丫頭,還酸起了《列寧在1918》的經(jīng)典臺詞。
郝星洗了把臉,跑進(jìn)房間,關(guān)門的時候特意交代道:“別推門哈,我換衣服。”
“個混賬,你小時候光屁股我們又不是沒看過。”衛(wèi)稻香道。
“可我現(xiàn)在不是小時候。”
“不還嘴你會死啊?女孩子家家的,說一句犟一句,真的好嗎?”衛(wèi)稻香特別反感閨女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
里面終于不吭聲了,郝天沐和衛(wèi)稻香直搖頭,這個平日里懶散得要命的丫頭,什么時候成了忙人?連回答他們話的時間都沒有了?還用成長來拉開他們的距離。
換上新買的黑燈芯絨短連衣裙,穿上棉長膚襪,踢踏上黑色小高跟鞋,對著鏡子照了照,擦了霜,再將馬尾辮拆散,批下來,梳得服服帖帖,這樣看著穩(wěn)重多了,至少長了五六歲。
從《本杰明?格雷厄姆》后面翻出報紙,將里面的錢數(shù)了數(shù),眉眼都笑成了一條線,這就是她撬動地球的那根杠桿了。
就是不知道那兩個輸錢的家伙,家里是不是亂成了一團(tuán)糟。好吧,你們這些賭徒,你不借給我用,遲早也會輸完的,這就是你們的本性。So,不怪我咯。
將錢放進(jìn)斜背包,拿著車鑰匙就往外面去,道:“爸媽,我上班了啊,晚上還是我回來賣蘑菇。”
“去吧,我也要上班了。”郝天沐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衛(wèi)稻香在洗排骨,準(zhǔn)備就著碳爐子大砂鍋煲頓湯,確實一家人好久沒喝湯了,過十一都沒舍得買骨頭燉湯喝,誰都貪饞,兩個小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青菜加咸菜,怪心酸的。
天下沒有一個母親不希望給自己的孩子天天弄好吃的,但九O年,不是誰家都可以天天吃肉的,肉那是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的稀罕物。
“其實老媽也不錯。”小蚊子犯了愛評價的毛病,不評價,它渾身上下不舒服。
“我有說過誰錯?”郝星不以為然。
“那你還頂撞她?”小蚊子成了監(jiān)督者。
“我那是增加生活的樂趣,你想想,要是她說話我不接下句,豈不是犯了藐視之罪?”
“你永遠(yuǎn)有理。”
“必須的。”
郝星跑到奶奶房里,沖她招手,道:“奶奶,晚上我給您帶棉花糖。”也不管奶奶聽不聽得見,推著車就跑,下了臺階跨上車,踩著就走。
她聽見奶奶邁著小腳走出來,扶著院子的鐵門在后面喊:“路上小心,下班早點回來。”
“知道了。”
鐘英杰在路上等著她,看見她過來,連忙踩著車跟上。來到糧庫,簽了字,其他同事還沒來,但簽字就算報到了,今天一天的薪酬跑不了。沖鐘英杰交代道:“我出去辦點事,五點半準(zhǔn)時回來簽字,班頭來了跟他說一聲,我到了。”
“上哪兒去?帶上我。”
“辦大事,帶你干什么?你在辦公室?guī)臀掖蜓谧o(hù),不虧待你,回來給你帶包煙。”交代完也不給小鐘矯情的機會,騎著車就跑,來到大路上,將自行車鎖在周婆婆的小商亭,對她道:“周婆婆,車放您這兒一下,我回來,在您這兒買煙。”
“好,好,好,去吧,車我?guī)湍憧粗?纯矗纯矗@就是郝書記的丫頭,長得好看吧,我騙過你們沒?別的丫頭皮膚一曬就黑,這姑娘越曬越白,看看一個夏天過去了,是不是白得跟雪一樣。”
周婆婆的小賣部前總是有人坐著聊天,郝星經(jīng)常照顧她的生意,一來一去熟悉了,這老人善良,會說話,那份夸獎,郝星很消受。同是生意人,周婆婆的人品明顯比豬肉金的好很多,也聰明很多。
朵嶺到江城沒有直達(dá)公交,只有巴士從五昌縣城子房開往五昌火車站,中途經(jīng)過朵嶺。車少人多,上車的時候慣常沒有位置,好在車子招手即停,看見巴士開來,招手?jǐn)r了車,車減速,但并不停,貌似特別趕時間,又像鍛煉乘客的跳車能力,往往要下的一只腳剛剛跨出來,車已經(jīng)加速了,人只能跳下去,往前溜兩步才能穩(wěn)住身體。上車的呢,一只腳踏上去,另外一只腳還沒來得及跟上上,車就繼續(xù)往前開,售票員拉著你的手,將你拽進(jìn)來,車門也隨后關(guān)了。
從朵嶺到五昌火車站乘車有一個小時的路程,郝星護(hù)著自己的包包,冷眼看著一個長得極其敦實的青年將手伸進(jìn)一個正在睡覺男青年鼓囊囊的口袋。這三只手她認(rèn)識,是她初中同學(xué),假裝熟絡(luò)地跑過去一拍人家的肩膀道:“嗨,老同學(xué),好久不見,這是去五昌?”
胡一典連忙縮回手,血沖到脖子上,臉紅成了豬肝色,剛才太敬業(yè)了,居然沒看見同學(xué)上車,一會兒緩過神來,正了正色,沖郝星點頭哈腰道:“不,不,不去五昌,我剛從子房回來,馬上下車,來來來,這有位置,你坐你坐,我下車了哈。”
司機和售票員都知道他是小偷,連忙把車停下來,目送著三只手下車。售票員這才事后諸葛亮地走到郝星前面,拍醒那個睡覺的青年道:“還睡還睡?看看掉了東西沒有?”
“掉東西?”青年驚慌失措地摸了摸西裝的內(nèi)口袋,拿出里面的鼓囊囊的錢包,打開看了看,放進(jìn)去,不放心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里面的票子,道:“沒丟。”
“錢還不少呢,你要感謝她,不是她,你的錢早就被人順走了。”
那青年回頭沖郝星笑了笑,道:“啊……?真的……?謝謝啊。”
郝星咧嘴畫了個弧,道:“不用謝,我就跟同學(xué)打了個招呼。”
“也就你敢說,換了我們是不敢說的,天天在這條路上跑,那些小偷壞得很,有個同行提醒了一下乘客,被小偷在輪胎上釘了幾個大釘子,補都不不好,換個新胎花了好多錢,累死累活的幾個月算是白跑了。你們說說小偷多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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