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和沈姨說了你的事了�！�
“沈姨是誰？”蘇小暖問道。
向陽輕笑，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蘇小暖知道沈姨是誰，那她可能會后悔問這個問題，“薇亞媽�！�
“沈薇亞？”蘇小暖驚訝。轉念一想，沈薇亞，沈姨，不就是一家人么。再出聲時語氣頗顯吊兒郎當，“你和你的沈姨說了我的什么事啊？”
“還能是什么事，就說了你要追我的事。”夜光中，向陽的眼睛里閃爍著捉弄人后愉悅的光。
“向陽！你怎么可以這么無恥？”蘇小暖果然被成功激怒。
誰知向陽話鋒一轉，“小暖，哪天我和你一起再去沈姨店里正式拜訪她一下�！�
這人總是這樣，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給的巴掌倒不疼，但棗絕對甜，快齁掉她的后牙槽了。
這不是半正式的見家長么？這才哪兒跟哪兒呢，就大喇叭似到處說。
“我還沒考慮好呢�！彪娫捓�，蘇小暖說得矜貴無比。
“你覺得你還逃得了嗎？”
向陽的語氣像是勝券在握，吃定了她一樣。
蘇小暖也豁出去，“那你要不要試試看，看誰逃不了？”
“蘇小暖，永遠也不要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跟我玩，我不是在跟你玩�！�
蘇小暖的心沒來由的一顫，是嚇的，這句話向陽說得很認真，但也很兇狠。
突然意識到以后如果兩個人相處，她不可能贏過向陽，連勢均力敵都不可能。向陽太過強勢，而她太過搖擺不定。向陽性格很明顯，他會給予，但也要相應的回報，不肯吃半分的虧。
他真的是很聰明，可是跟這樣聰明的人在一起，蘇小暖不知道是安全還是不安全。
“向陽……”蘇小暖無助地喊了一聲。
“阿陽，面好了�！�
向陽回頭看了一眼，捂住手機口，“來了�！�
“先這樣，我回頭打給你。”
冷不丁地就被切斷了通話，蘇小暖嘆了一口氣，接著寫作業(yè)。
開了門后，房屋里只有冷清的黑色，向陽一手拿著陶瓷缸，一手開燈。從廚房里拿了一雙筷子后幾乎沒有逗留，端著熱乎乎的面，向陽上了二樓。
門外過道上的燈足夠照亮后屋，向陽輕手輕腳地走近，微微推了向俊華的肩頭一把，“爸，起來吃點面�！�
向俊華初醒，嗓音還是混和著的，“不吃，你吃吧�！�
向陽將搪瓷缸擱在床頭的小木柜上，“爸，我勸你還是起來多少吃點吧，這面是沈姨親手做的。”
向俊華坐起，轉身看向那個半舊的搪瓷缸�？戳俗阕阌袃扇昼�，竟又躺下。
“爸，有些事你覺得對的不一定就是對的，有些事你覺得是為沈姨好的，也不一定就是對沈姨好�！�
向陽以為自己在一份愛情面前已經(jīng)夠畏首畏尾的了，沒想到向俊華比他更甚。但有一點他比不上他爸，那就是對愛情的犧牲和成全。
這么多年以來，能將這份愛意深深捂在自己心里不說，如若不是愛得深，那就是向俊華根本就沒打算說。
如果一定要這樣委曲求全，那這樣的愛要來又有什么意義呢？
向陽沒有說更多的話，面就在矮柜上，他轉身走出了向俊華的房間。
前面的房門他特意留著，平常他也很少關。他和向俊華錯失了四五年的時光，接下來的時間里他不想再將向俊華拒之門外。
所以后來向俊華起身的聲音，還有吃面的聲音，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等到搪瓷缸被放在矮柜上的聲音傳來，向陽才真正安下心來復習功課，順道給陳露發(fā)了一條信息，打電話的話怕后面的向俊華會聽到，免得他又害羞。
“沈姨，我爸把面都吃完了�！�
很少發(fā)信息，陳露只有小學文憑，打字不利索，都是用手寫模式，不過信息倒回得很快，“讓他早點睡�！�
向陽撐著桌面站了起來。得了，又是當月老，又是當和事佬，又是當送面的，現(xiàn)在還要當一回傳話筒。這中老年人談個情說個愛，真TM的費勁啊。
“爸，沈姨說讓你早點睡�！�
昏暗中，向俊華的身形靜止不動，良久才含糊地連道兩聲，“哦，哦�！�
向陽退出房門，順道關了過道上的燈。
這套老房子真的很老了，從他記事起到現(xiàn)在。房子里的擺設不變，連住的人也從未變過。就是他爸和他兩個人，十幾年了。
以前他以為這樣的生活天經(jīng)地義，一間老房子，兩個人，過日子足夠了。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這樣的生活其實是殘缺的，是畸形的。
他有向俊華，而向俊華什么都沒有。他不足以構成向俊華所有的情感的需求，這些他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直到和蘇小暖談戀愛后，才知道向俊華的孤寂是他無法能彌補的。
他以為他媽給這個家庭的傷害，給向俊華的傷害，讓向俊華對女人、對愛情早已死心，早已退避三舍。他就是，他對蘇小暖猶豫不決，就是怕會遇到一個像他媽一樣的女人。
現(xiàn)在看來是他錯了，向俊華的愛情從來沒有死過。更確切地說，愛情不會死，只是他不太敢相信愛情而已。
愛情的模樣，有時候真的讓人啼笑皆非。陳露生氣不是向俊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錯，僅僅是因為一頓飯。而向俊華因為陳露生氣竟徹夜失眠。
兩人什么露骨的話都沒說過，哪怕是一點點貼近的話，卻能被對方影響到這么深的程度。這樣的愛情向陽覺得也很好，質樸又真摯。
想著這些，向陽不禁又想起蘇小暖，對他來說，愛情所有的樣子都堆砌起來，就是蘇小暖的樣子。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她顧盼生姿的樣子，她回眸對他一笑的樣子，還有她含淚問他為什么不喜歡她樣子。
她所有的樣子能帶給他此生最大的快樂，也能帶給他最大的心動。
“想我了沒？”
昨晚發(fā)現(xiàn)了蘇小暖早戀的蛛絲馬跡后，蘇小柔就像揣了一個燙手的山芋，做事心不在焉，時不時地都要想起蘇小暖的事。
晚上蘇小暖在寫作業(yè)，她也情不自禁地留意著蘇小暖的一舉一動，還有她的手機。
她和蘇小暖一直都是無話不說，無話不談。昨晚蘇小暖對她撒了謊，說明她并不打算坦誠布公�，F(xiàn)在她要直接追問蘇小暖，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而這一條曖昧十足的信息，不用追問蘇小暖，就足以說明任何的事情。
現(xiàn)在不過是十點，蘇小暖一定還沒去睡覺，向陽無聊，心血來潮般難得給蘇小暖發(fā)了一條肉麻兮兮的信息。哪成想會落到蘇小暖姐姐蘇小柔的手里。
信息才發(fā)不到兩三分鐘，他的電話就響了，向陽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話里，發(fā)育后低醇的男嗓帶著點點笑意傳入蘇小柔的耳朵里。
蘇小柔肚子里立即上了火氣，“你是誰？和小暖什么關系？”
電話里沉默片刻卻沒掛斷，應該是對方也沒想到不是蘇小暖接的電話，“你是哪位？“
蘇小柔理直氣壯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小暖的姐姐，你到底是誰？”
對方倒也大方，“我叫向陽，方向的向，太陽的陽，是小暖的……同學�！�
居然是姓向！
“同學？同學會發(fā)‘想我了嗎？’這樣曖昧的短信？”
電話里又是無聲的回應，幾秒鐘后才聽到男生的聲音，“我喜歡小暖，我正在追求她�！�
向陽一句話把責任全往自己身上攬，這是蘇小柔沒有想到的。自己的妹妹什么脾氣她知道，以前在安城縣也不乏追求者，全被她各種威脅恐嚇拒絕回去。但是昨晚蘇小暖不僅沒有跟她坦白，還偷偷摸摸地維護著。
“你正在追求她？你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期嗎，還拖人下水？你要是耽誤她的學習，高考考不好，一輩子的事，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蘇小柔劈頭蓋臉毫不客氣地一頓責問。
“嗯，我知道了，是我考慮欠妥當了。”哪怕蘇小柔不給顏面、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男生的聲音依然畢恭畢敬。
向陽的道歉隨口就來，卻沒提到半句和蘇小暖的關系要怎么處理的話�？词呛弥v話，卻是個陽奉陰違的硬茬。蘇小柔稍微思慮后道，“你明天中午有時間么？我要和你談談。”
“有，我11點40分下課，大概12點就有時間�！�
向陽沒有推托，配合度非常高，蘇小柔的怒火先散了一半，“好，那你明天中午等我電話。就這樣。”
說掛電話，手機還在通話狀態(tài)時，蘇小柔便先斷了線。
電話剛結束，上完廁所的蘇小暖汲著拖鞋“啪唧啪唧”地往回跑，根本不知道蘇小柔和向陽之間彌漫在電話里的硝煙。
現(xiàn)在鐵證如山，蘇小柔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和向陽是什么關系？”
蘇小暖驚得下巴都合不上，僵化在椅子上，“什么向陽？你怎么知道向陽的？”
這德行！
蘇小柔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一眼，“一五一十地都給我從實招來。”
“姐……”蘇小暖期期艾艾道，“這、這個……”
“啪！”蘇小柔用力拍了一下床面，向陽倒是干脆，一說全都招了，這玩意兒還想跟她兜圈子，“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去找媽了。”
見蘇小柔動真格，蘇小暖放棄垂死掙扎，又軟軟地央了一聲，“姐……”
說心眼，蘇小暖絕對比她多，沒事就蘇小柔、蘇小柔地喊，有事就喊姐。
但是現(xiàn)在這招沒用。
“說，還是不說？”蘇小柔雙手手臂交叉在胸前，下巴抬高，下了最后通牒。
“說，我說�！碧K小暖垂頭喪氣，“姐，那你先告訴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蘇小柔沒有賣關子，“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機�！�
蘇小暖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機，一下就看到那條露餡的短信，心里又急又氣，但又甜。
早跟他說了，她姐這兩天回來，怎么還給她發(fā)這樣的信息？從來都不會發(fā)這種肉麻的信息的，哪怕是在她面前也都不說，居然這么莽撞地就撞到了蘇小柔的槍口上了。
還有，問她想不想他是什么意思？自己都還沒說有沒有想她呢！
蘇小暖一放下手機，蘇小柔便擺出“還有什么話好說”的表情，長嘆一聲，蘇小暖只能招了。
“其實你應該也知道他的，就是以前我和你說過的，在公交車上遇見的那個男生。”
“是你撿到校牌的那個人？”
“是�！�
蘇小柔突然想起電話里男生的自我介紹，方向的向，太陽的陽，向陽，那個校牌上寫的不也是向陽這個名字？
“你們現(xiàn)在在一個班？”
“之前是，這次因為李馨兒我被轉到18班去了。”
幾年前蘇小暖有和她提過曾經(jīng)在公交車上遇見一個男生，還撿到他的校牌。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一方面那時蘇小暖還小，另一方面蘇小柔覺得人海茫茫，要再相遇，幾率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后來離開宿城，蘇小柔漸漸淡忘了這件事，但蘇小暖一直記得，從未忘記。
“我不管你那么多，蘇小暖，我告訴你，你可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高考畢業(yè)后隨便你怎么交男朋友，但是現(xiàn)在，你可要給我收心。”
“我知道，”被蘇小柔說教，蘇小暖立馬底氣不足地低下頭。談情說愛這種事本身就令人羞澀，更何況她還是高三生，純屬頂風作案自找死路�！跋蜿柋緛硪彩蔷芙^我的，是我一直纏著他，他才答應我的。”
“切，”蘇小柔沒買蘇小暖的賬，“說的倒挺好聽，要真自覺根本就不應該找你談戀愛。自己不想念書，還要拖別人下水，小暖，這種人就是不負責任。”
“不是的，向陽念書很好的，上次定位考，他考了文科班的第三名，我是100多名。如果真算清楚，我才是那個不想念書，還要拖別人下水，不負責任的人�！�
當時她沒想那么多，就憑著一身的孤膽沖到向家，現(xiàn)在越來越看清，她有多么魯莽武斷。
她自以為自己灑脫，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無不可，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繼續(xù)做普通同學。
哪成想將向陽逼上兩難的境地？有時候看著是真性情，其實還真的像蘇小柔說的那樣，其實是不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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