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抱著沈薇娜坐在書桌旁，聽到向俊華竟破天荒地哼著《定軍山》，知道事情有了好結果。

    沈薇娜只想著剛才向陽和她說的事，“那陽哥，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嗎？”

    “嗯，想不想陽哥真的做你哥哥？”向陽垂眸笑看沈薇娜。

    沈薇娜鼓著肉乎乎的小臉，“我想啊，怎么不想？但是姐姐說她不想要陽哥做她哥哥。”

    向陽眼里的笑意凝滯，沈薇娜一臉的苦惱，她自然想不到沈薇亞的心思，卻替她姐姐覺得愧對向陽。

    “沒事，你不用管姐姐，姐姐想不想要，陽哥都做你哥哥，親哥哥，好不好？”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向陽一個保證就讓她展顏歡笑。

    周末照例有考試。每周考的科目都不盡相同，按老師的話來說，就是以考帶復習。

    蘇小暖不能茍同這種神邏輯，但在18班，周末的考試對她來說反而沒有負擔，因為不管她怎么考，都能輕輕松松地拿第一。

    但她的目標還是回到19班當雞尾，所以每次考完后她都會和19班的排名表對比一下，看在什么水平。特別是數學，在向陽的各種狂轟亂炸之下，她的成績平步飛升。

    “向陽，你的數學這么好，為什么沒去參加數學競賽？”蘇小暖聽說如果能拿到數學競賽一等獎，進入國家隊，就可以保送清華北大這樣的一等名校，也不需要去擠高考這一座獨木橋。

    “沒興趣，我喜歡打辯論。”向陽一邊檢查她的作業，一邊回答道。

    哪怕是周末，向陽沒有放松她的學習，布置了比平日多出一倍的作業量。

    看著這些作業，再計算著自己還能剩下多少玩的時間，蘇小暖叫苦連天，向陽的手掌覆在她頭頂再用力抓了抓，“這次期中考至少得進100名，知道了沒有？”

    考第三名的人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如果我進了100名，有什么獎勵？”蘇小暖拋了一個你懂的媚眼，摩拳擦掌道。

    向陽失笑，“那我要是考好了，誰來獎勵我？”

    蘇小暖垂下眉，據理力爭，“你不知道現在最流行愛的鼓勵這樣的教育理念么？”

    “你還當自己是幼兒園小朋友？”向陽挑眉問道。

    “我心態年輕！”

    向陽的手緩緩向下滑落，經過她的眉眼，再是她的臉頰，最后拇指指腹停留在她飽滿紅潤的下嘴唇上，目光灼灼，聲音低啞，“你要能進100名，我就把我的初吻獎給你。”

    蘇小暖先是一愣，然后眼放狼光，擼了一把袖子，“周末就做這些題是吧，夠不夠？不夠再加點，我能承受得住！”

    向陽有點擔心自己承受不住，嘆氣道，“這些題夠了，不要再做錯了。”

    那天晚上蘇小暖破天荒學習到2點，早上差點睡過頭。

    100名算什么，哪能抵得上陽先生的初吻？

    第二天盯著兩個又黑又大又圓的黑眼圈去上課，嚇得陸韓多看兩眼都覺得辣眼睛，“你這眼睛又被誰打了？”

    黑著眼，瞪人都沒啥氣勢，“我從昨晚晚上六點寫作業寫到今天早上兩點！”

    誰知陸韓不以為然道，“兩點睡覺把你熬成這副德行？我勸你今天不要見你男朋友的好，不然你會被踹。”

    陸韓十分肯定，蘇小暖半信半疑，“這么難看？”

    “不是難看。”

    蘇小暖的心才放一半，又聽到陸韓搖頭晃腦地說道，“是根本沒法看。”

    “……”

    她臉白，所以顯得黑眼圈特別突出。

    既然沒法看，那就……

    陸韓不是向陽，她心無掛礙，彎腰仰面，再眨著她無辜的眼。陸韓看到胸前突然出現的一張臉，并沒有被驚嚇到，淡定地威脅道，“再不收回這張臉，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蘇小暖眼珠一轉，看到懸在她臉的正上方的一個大巴掌，趕緊撤退。收回來后，蘇小暖左手托著下巴，對著陸韓吹了個口哨，再眨了眨眼。

    陸韓翻了個白眼送她后，又趴下準備睡覺。

    只是在蘇小暖看不見的地方，陸韓無聲地笑。18班的人都說她高冷，難以親近，只有他最了解她是一個什么的人。會犯迷糊，會扮可愛，還會一本正經地騙人。說白了跟一個普通的女生沒什么兩樣。

    甚至有時候比普通的女生更好玩。

    向陽給她布置的題目不多，但……很難。蘇小暖利用課間的時間爭分奪秒地做題目，下午蘇小柔會來找她，她必須抓緊時間做題目。

    “你這是在做什么？”看她時而面露猙獰之貌，時而又開心地打了個響指，興奮不已，整一個精神分裂癥晚期。

    “數學題啊，不會做。”蘇小暖痛不欲生，自己不舒暢得轉移這個負能量，邊畫圖邊損著人，“跟你講你也不懂，因為你連題目都未必能看懂。”

    “看懂能當飯吃？”

    “看懂能顯得我智商高！”

    “智商高能當飯吃？”

    好吧，民以食為天，陸同學，你贏了。

    今天是27號，是蘇國安的祭日。上周蘇小柔回來的時候問她要不要去祭拜蘇國安，她答應了。

    第四節課上收到蘇小柔的信息，說已經到了她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里等了。

    和陸韓所有斗智斗勇般的嬉笑怒罵在這一條信息里全都煙消云散。確切地說在這條信息背后帶來的傷感情緒很快擴散到她的四肢百骸。

    都說人會近鄉情怯，一想到即將要去看蘇國安，幾年來被壓抑的痛苦和思念漲潮般一浪又一浪地翻涌上來。

    鈴聲一打響，還沒等老師說下課，蘇小暖就開始收拾東西，引得陸韓側目，“和男朋友約會，這么猴急？”

    這廝這兩天怎么都不怎么睡覺？蘇小暖用嘴型一字一頓地說道，”關-你-屁-事。“

    陸韓勾唇一笑，在18班才呆多長時間，素質越來越低了。

    急匆匆來到蘇小柔給她說的奶茶店，在見到蘇小柔的那一眼，蘇小暖所有的堵在胸口的情緒全都傾瀉而出。

    “姐……”眼圈一紅，蘇小暖抱住蘇小柔。

    蘇小柔也沒好到哪里去，哽著喉嚨嘆氣一聲，“先去吃飯吧，吃完再去看爸。”

    都沒什么心思吃飯，隨便找了個快餐店，囫圇吞棗地吃著。

    “媽呢，在上班？”

    蘇小柔搖頭，“我沒給她打電話。”

    每年的今天謝雨君都過得和往常的每一天沒什么兩樣，該做什么做什么，蘇國安的死仿佛一滴水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在謝雨君心里毫無痕跡留下。

    但蘇小暖相信謝雨君心里不可能不痛苦，相依為命十幾二十年，不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她媽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她只是不想看到別人同情或者是憐憫的目光。

    “你知道爸在哪里？”

    因為事故權責非常清楚，蘇國安送到醫院后第二天謝雨君就要求送去了殯儀館火化。

    等到她知道事情后，蘇國安已是一捧骨灰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后來蘇小暖想不讓她見她爸最后一面，應該是謝雨君的意思。

    “知道。”

    當時蘇小柔已經上高三了，最重要的是她在醫院里送了蘇國安最后一程，連火化的時候也是全程陪同。

    陳露給客人做好頭發后已經是中午12點多了，趁著沒人來匆匆關了店門。向俊華騎著那輛摩托車候在外面的馬路上。

    平常陳露都喜歡穿一些鮮亮顏色的衣服，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色。

    見到陳露，向俊華轉動車頭的鑰匙點了火。

    “等一下，我去對面買束花。”陳露還沒走近就往馬路對面走去。再過來時懷里多了一捧黃色的小雛菊。

    向俊華狠狠吸了兩口后熄了還剩半截的煙頭，重新啟動摩托車。

    陳露側坐上摩托車后座，向俊華從車頭取下一個安全帽，嶄新的，一看就知道是新買的。

    人看著挺粗的，可是有時候又心細得讓她不得不動容。

    陵園在郊區，摩托車整整騎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的。

    向俊華只知道陵園的位置，但是要祭拜的人的陵墓在哪里，還得由陳露帶著他去。

    墓園地處幽僻，再加上現在不是清明或是重陽這樣節日，更是冷清得荒無人煙。

    從石碑拱門穿過，是一條只容兩輛小車并行寬度的小路。向俊華將摩托車停在墓園外的一處草地上，和陳露徒步走上墓園的路。

    路旁都是郁郁蔥蔥的綠樹，樹叢中雜草叢生。毫無人氣的地方，這些植物的生命力倒是很旺盛。其實比起這些沒有感情的生物，人類真的是渺小到不值一提。而這一群沒有人間喜怒哀樂的生物，不管有沒有意義，一樣地活著。

    陳露沒有心思去看繁茂的秋景，只是時不時地拿眼神瞟了瞟身旁的向俊華。他的臉型繃得很緊，目視前方，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她想起第一年來這里祭拜那個人的情景，完全一副行尸走肉般，精神是空洞的，也是抗拒的，更是深深的罪責。那種復雜的感覺猶如五內焚火般折磨著她。

    當初她走這段路時幾乎是肝腸寸斷的，走一段歇一段，好幾次都想掉頭回去。但向俊華的步伐雖然不急不徐，但是毫無遲疑，更沒有掉頭回去的意思。

    他越是隱忍，陳露就越是擔憂。人是他撞沒的，她尚且如此痛苦，更不用說他。

    終于陳露沒忍住，“向陽爸，要停一下嗎？”

    向俊華放慢腳步，眼里帶著一絲笑意，給她的笑，“你累？累我們就去那邊歇一會兒。”

    也許是他曠達的笑感染了她，陳露搖頭道，“我不累，怕你累了。”

    “那就接著走吧。”

    兩人沉默著又接著往前走去。秋日的果木散發著幽幽的味道，還有習習的涼風，拂過兩旁的樹木。樹是無情的，連風也不解人意。

    道路幽深，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后才看到小路的盡頭。轉彎后視野突然開闊。及目之處是一層又一層的陵墓。陵園整體呈半圓形，一層整齊排列著數不清的墓碑，從下往上梯形分布著。

    不管來多少次，每次站在這個地方，她總會悲從中來。抬頭看向向俊華，依舊是毫無表情的面孔，但她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是翻江倒海般。

    靜靜地陪在他身旁，過了許久才聽到向俊華悲沉的嗓音，“蘇先生的陵墓在哪里？”

    陳露伸手往遠處指去，“那邊，走吧。”

    幾乎是沒有逗留，兩人又往陳露指示的地方走去。

    跟剛才不一樣，陳露能明顯感覺到向俊華的腳步沒有那么果斷了，除了擔憂，現在又生出一種疼惜的情愫。心疼這樣隱忍又堅強的向俊華。

    通向每層墓碑的是一條細窄的下坡路，兩人并行走過都有一些困難。向俊華不認得路，卻走在前面。走了一段后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陳露后又接著往前走。

    在距離要找的墓碑還有幾步之遙時，向俊華終于停下腳步。

    陳露跟著身后，不由得攥緊了那束小雛菊，語氣擔心，“向陽爸……”

    不過幾秒鐘后，向俊華重新起步，走到了一個墓碑前。

    墓碑上刻著，“蘇國安，（1965-2007）”。

    －－－－－－題外話－－－－－－

    是的，真相就是這樣的。當初這樣安排劇情的時候，夏木想過這樣可能會帶來的后果，會流失讀者。但是夏木不單單想寫一段甜蜜的愛情，我更想寫一種生活，一種活在逆境中該有的樣子和態度，也想寫一段不屈不饒的愛情。

    其實這篇文的主基調還是以甜寵為主，但也要有曲折。夏木保證不為虐而虐，所有的起因經過結果都會合情合理，怎么說夏木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這句話不接受反駁啊）

    如果你看到這段話，請接受我的感謝，陪我走到這里。如果可以，陪我接著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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