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暖用拇指刮過他濃黑的眉毛，“那你想你媽嗎？”

    “想什么？對媽，我根本就沒概念，小時候最討厭老師布置《我的媽媽》這樣的作文。”說起這些，向陽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波動，仿佛說的事跟自己毫不相干。

    想起今晚遇見的那個人，蘇小暖終于想明白當時自己為什么會那么震驚，眉眼之間和向陽竟有八九分的相似。但天底下有緣的事太多，比如她和向陽，五年前相遇，五年后竟然成為同班同學，恰巧的事一籮筐，是她想太多。

    收攏了飄散的神思，蘇小暖解釋道這么問的原因，“你知道嗎？今天我在夜市碰到一個賣臭豆腐的老板娘，跟你長得好像。”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唄。”

    這人真的是很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天已經徹底聊死了，蘇小暖松了手，退開，“我要回去了。”

    “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向陽又接著吃炒飯。

    自從交往后，雖然沒有在一個班上課，但還是經常一起吃飯，雖然都有安桐、杜梓騰那幾個大燈泡在。在飲食上，她沒見過向陽挑食過，好像什么都能吃。所以她不知道向陽是習慣性地不想浪費食物，還是說他不想浪費她的心意。

    是不是每個女生在戀愛時都一顆想被哄的矯情的心，蘇小暖也很矯情地故作姿態道，“都已經涼了吧，別吃了吧，一份炒飯而已。”

    剩下幾口，向陽風卷殘云般解決完，又喝完一杯水后才順了她的心意，“難為你這么有心，特意打包回來，不能浪費了。”

    蘇小暖心里開起了花，側了半個身，垂著頭，繼續作死地驕矜道，“我炒得又不好吃。”

    向陽收拾餐盒，同意道，“嗯，那下次記得別炒了，讓你同桌炒。”

    這下蘇小暖連矯情的心思都沒了，咬著下嘴唇，瞪著一雙大眼。

    “呵呵……”向陽抱了人過來，“騙你的，你炒什么我都吃，只吃你炒的，這樣行不行？”

    四目相對，蘇小暖靠在向陽懷里，手臂掛在向陽的脖子上，感覺整個身子都快站不住。

    就是有一個不解風情的直男總是不時地破壞一下氣氛，“別這樣色迷迷地看著我。”

    蘇小暖有氣無力地撞一下人，霸王硬上弓的把式，她也能信手拈來，“就色迷迷地看著你，誰叫你長一副勾人的樣兒。吃了我的炒飯，還不給我看？你要給誰看去？”

    向陽不跟她耍嘴皮子，打了一下眼前這個不正經人兒，老師教訓學生的架勢，問道，“晚上出去玩這么長時間，作業都寫完了？”

    這兩天她什么都沒做就差掉進作業堆里了，蘇小暖故意不承認，伸出那蔥白指頭，不服氣地點著，“你也不去看看18班那些人，有哪一個學習的？”

    “那你也打算跟著他們學？”向陽豎起眉頭。

    “當然……沒有。”蘇小暖及時跳出他的懷抱，做著鬼臉。

    向陽看著一臉得意的蘇小暖，心竟變得沉重，補償的語氣說道，“晚上要不要留下來？”

    炒飯也吃了，抱也抱過了，人也見過了，蘇小暖搖了搖頭，向俊華還沒點頭答應，她不想做這種偷雞摸狗讓人瞧不起的事。她要挺直腰桿，堂堂正正地。

    蘇小暖沒答應，向陽似有預見，剛才也不過是試探地問，提著空的包裝盒，向陽帶著人回去。

    走進輪胎廠小區，蘇小暖都是對著他笑的。

    她問他和林墨遠一起出去玩，他是不是不高興了。踩著山地車，騎在回家的路上，向陽心中百味交織。

    他確實是不怎么歡喜她和林墨遠走得這么近，林墨遠心中的算盤他清楚得很，但不能因為他不歡喜，就阻止她這么做。

    她是一個大活人，會哭會笑的大活人，他不能自私地憑著自己的喜好把她綁在自己身邊。

    比起這種不歡喜的感覺，更多的是擔憂。如果他遲遲不能讓他爸接受她，她會不會就此厭倦放手？

    星期一蘇小暖再看到陸韓時竟有了一絲不同于往日的感覺，感覺和陸韓間更親密，也更默契。就是這廝照舊不怎么會講話，“向陽沒說昨晚的炒飯難吃？”

    蘇小暖面部表情龜裂，“有，他以為是你炒的，還問這樣的炒飯也有生意？”

    陸韓一副“我果然料事如神”的神情，還替她操心，“有空你可以去我攤上練練手，就你這樣的，遲早綁不住人。”

    蘇小暖沒被嚇唬到，還喜不自勝地說道，“人都說啦，我炒什么他都吃，而且是只吃我炒的。”

    陸韓入睡前感慨一聲，“老天瞎眼了。”

    蘇小暖剛開始沒咂摸出這句話的味道，等她回過味來才發現敢情這鱉孫子在罵她呢。

    向陽疼她，對她好，怎么就是老天瞎眼了呢？！

    經過檢查，向俊華并沒有太大的問題，醫生考慮有些微的腦震蕩，需要先住院一周觀察。

    下午放學后，向陽直接去的醫院。陳露在里面照顧一天一夜了，他要替換一下。只是下課前他收到沈薇亞的信息，說要一起去醫院。沖著陳露，他也沒辦法拒絕。

    到病房的時候，床上空無一人，向陽放下書包剛想出去找人便看到陳露扶著向俊華艱難地邁進來。

    “你們怎么都來了？薇亞，你去幼兒園幫我接娜娜。”陳露將向俊華扶到床頭，回身時看到病床柜上的一袋水果，“你們干嘛還要帶水果？”

    “我們也是剛到，沒有買水果。”向陽回道，打開包裝袋，里面水果不多，三個蘋果，三個橙子，還有一把香蕉。水果上壓著一張小卡片，向陽順手打開，上面字跡娟秀，他認得。

    “叔叔，一點小心意，希望你不嫌棄。祝早日康復。”

    落款是，小暖。

    向陽的身子擋著，其他人看不到他手里的卡片，陳露還在追根問底，“不是你的，那還有誰買的水果？”

    “62床量個體溫。”護士一手拿著耳溫槍，一手拿著案本走了進來，例行檢查。

    向俊華聞言便坐直了，讓人檢查。陳露站一旁隨口問一聲，“護士，你剛才有看到有人來這個病房嗎？”

    剛才向俊華要上廁所，她不放心，哪怕只能到門外，也跟著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一袋水果出來。東西是不貴重，但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袋水果，不問清楚難免好奇。

    “沒看到。36.9，正常。”護士低頭記錄數字，突然又想起什么，“對了，剛才有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拿一袋水果到護士站，說要給62床，你們是62床吧，水果拿到了嗎？”

    陳露了然，“是不是頭發很短，個子挺高的女孩子？”

    “是。”護士笑道，別的不說，那頭短發還真的是讓人印象深刻。

    護士走了，一直沉默的向陽也突然沖出了病房。

    沈薇亞想攔沒攔住，只有陳露過去查看水果，“這孩子也真是的，送水果也不打聲招呼……”話還沒說完，也看到了那張折疊的小卡片，“喏，給你的，挺有心。”

    向俊華木然地接過陳露遞過來的卡片，也看到了蘇小暖寫的那行字。

    沈薇亞坐下，低頭翻了個白眼，只覺得真是大驚小怪，一袋水果而已，還要托護士站送過來，矯情死個人。

    “喂，向陽。”·水果里她留了卡片，做好事不留名的方式現在不適合她。只是這么快接到向陽的電話，蘇小暖完全沒有想到。

    早上陸韓的話，她聽一半折一半。如果食物能綁住人，她又何必要坐以待斃呢？她沒多少零花錢，那袋水果已經是她最大的限度，但她相信她的心意，向俊華一定能明白。

    就算是一塊石頭，她也要慢慢給它捂熱。

    她不怕做這些事，最怕的就是不能和向陽在一起。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的生命里沒有了向陽，她該怎么辦。

    “你現在在哪兒？”他們一起放學，他就是在等沈薇亞耗了一點時間，她比他們快不了多少。

    “在公交車上了呀。”蘇小暖低笑道。剛才運氣很好，一到公交站就有車過來。

    向陽一路沖到了公交站，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除了大聲地喘氣，他說不出一句話。

    “你也要保重身體，又要上學又要照顧叔叔。”

    向陽臉上線條繃緊，眼神看往165路車開往的方向。

    “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叔叔能接納我。也不知道叔叔會喜歡吃什么水果，隨便買的。”

    “下一次來的時候直接打我電話，知道了嗎？”

    昨晚他還擔心她會不會因為他爸反對而厭倦分手，可是他的女孩每次都給他最大的感動，還有最深的理解。

    一想到她為了討好他爸偷偷摸摸做這些事的時候，向陽覺得胸口郁結著一股酸意，上不去下不來。

    “放心吧，我要拿下你爸。”蘇小暖信誓旦旦道，“對了，叔叔有說什么嗎？他要是不介意就留著那袋水果，他要是不高興，你就扔了吧。”

    不是說了嗎？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子，不擇手段。

    “沒有，他挺高興的。”向陽編道。

    “那就好。”電話里，女孩的音色揚了起來。

    向陽回到病房時，一袋水果帶來的風波早已平息，陳露看到只有向陽上來，問道，“沒追上人？”

    “先回去了。”向陽淡淡應道。

    沈薇亞抱著一本書在看，置身事外般，也像是在無聲表達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不值得過多關注。

    向陽看了一眼向俊華，向俊華也剛好看來，父子倆四目相對，卻顯得幾多不自在。

    蘇小暖是一個野草的性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所以在厚著臉皮偷偷送了一袋水果后，過了兩天她又給人送去了一本書，一本適合向俊華看的書，照例放在護士站后就閃人。

    有時候她真覺得老天爺對她很特別，別人談戀愛都是送男朋友，她倒好，送男朋友他爸。

    像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蘇小暖準備最充足的就是耐心。她知道如果向俊華動搖了一定會給她打電話，至少也會由向陽來告訴她，但是到目前為止，依然什么都沒收到。

    像是石沉大海吧，她送的水果、書，還有后來她自己做的一個盆景，向俊華沒有給一句回復。

    難免會心灰意冷，那么和藹親近的一個人，跟她狠起心來真的是一點余地都沒有。

    再過三天就是向陽生日了，還有一個林墨遠。

    林墨遠好說，就是向陽，她該怎么做？她現在想到最多的不是要給向陽送一個特別的禮物，她想更多的是要怎么讓向陽堅持下去，想更多的是要怎樣才能拉住向陽的心。

    向俊華不改變主意，她怕到最后是向陽改變主意。

    前兩天她便跟向陽打聽清楚，向俊華明天一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回去后，她要想再獻殷勤，怕是沒這么方便。該送的，該表達的關心，她都用過了，無所不用其極般，但收效甚微，簡直就是沒有收效。

    思來想去，她選擇給向俊華寫一封信。反反復復地琢磨，遣詞造句，慎之又慎。

    “叔叔，見字如面。聽向陽說，您即將出院，真是萬幸。望以后能多保重身體，工作時能多加小心。”

    “這段時間，我給叔叔送到小禮物，不成敬意，如若叨擾，實非我意，愿叔叔念在我年少無知，不要與我計較。”

    “叔叔，雖然我不知道您是因何緣由反對我和向陽來往，但我對向陽真心一片。但凡我能做到，我一定竭盡全力，但是唯有這一點，恕我難以從命。因為我真的不能沒有向陽。”

    “叔叔，如果我和向陽在一起，我一定會和向陽一起好好孝順叔叔，也會好好對待向陽，絕不做讓他傷心的事，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如果叔叔考慮的是我會影響到向陽學習，那我愿意等，等到明年高考結束后再和向陽交往，在此期間絕不和向陽往來，希望到時叔叔能成全我。”

    “最后祝叔叔身體健康，開開心心。”

    這封信向俊華看到之前先落到一直在醫院陪伴的陳露的手里。

    “你為什么不同意兩個孩子？”從信的字里行間中，陳露完全明白蘇小暖寫這封信的目的，也明白了這段時間她的行為，她只是不明白向俊華為什么不同意。

    信里表達得東西很大方得體，也進退有度，只求能夠成全。

    －－－－－－題外話－－－－－－

    小暖真的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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