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玫瑰花賣是不可能拿出去賣，但是帶回輪胎廠小區也是不現實，最后蘇小暖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你留著這些花瓣做什么？”向陽幫忙一片一片揪著花瓣，無法理解小女生的做法。
“曬干了就可以保留起來。”
向陽又要幫忙干活，話又要多，“保留起來做什么？當飯吃？”
蘇小暖瞪了一眼，從他手里搶過話，不讓幫忙了。
收集了一部分的花瓣，蘇小暖感覺滿載而歸。怕太招搖過市，特意找了一只不是透明的塑料袋裝上。
“蘇小柔，我回來啦！”在樓梯口，蘇小暖便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心情很好，連打招呼都顯得格外生動。
“噓，媽在房間里等你。”走近了，蘇小暖才看到蘇小柔擔憂的神色，再加上這一句，蘇小暖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媽有沒有說是什么事找我？”蘇小暖小聲問道。
“沒有，但是回來后臉色就很難看，要不……你先去向陽家躲躲？”
蘇小暖搖頭，她媽的脾氣，除非她躲著一輩子不回來，不然不管躲多久都一樣。
三步兩步先進了家門，謝雨君的房門果然開了半扇，這是在等她的意思。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很安分守己，一模還考了三十四名的好名次，她不信她媽會拿什么名頭等著她。
“媽，你找我？”蘇小暖輕輕地推開門，笑問道。
房間里，她媽正在看電視劇，卻沒放出聲音，只有畫面在動。
“媽……”蘇小暖暗嘆一口氣，走向前去。
“啪！”
“媽，有話好好說，這么大的人了，你打她做什么？”蘇小柔第一時間沖了進來，但還是晚了，她媽揚起巴掌的速度太快。或者說，她們兩個都沒想到，她媽會一言不發就給了蘇小暖一巴掌。
“好好說什么？嗯？說她跑去跟男生談戀愛？”謝雨君沉著聲音質問道。
蘇小暖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全身發涼，蘇小柔想要開口，被她捏了捏手，阻止了。
“媽，我沒有……”被打的那邊臉，神經都在跳動著痛。
“沒有？鄰居都看到你和一個男生出去了，而且不止一次，那個男生晚上還送你回來�！�
蘇小暖的身體不由得向蘇小柔的方向攏了攏，“那是……同學，不是談戀愛……”
“同學？你還敢狡辯！”
蘇小暖一心在想著她媽會不會再下來一巴掌，手一空，提在手里的袋子被搶走了。
“媽！”
剛叫出聲，頓時鮮紅的花瓣從袋子里紛紛揚揚而下。
“這是什么？��？”花瓣像雨一樣落下，謝雨君也是始料未及，這是玫瑰花，其寓意不言而喻，“還說沒有談戀愛，還說沒有談戀愛……”
“不要，不要啊，媽，不要踩，求你了，不要踩。”花瓣被倒出時，蘇小暖就立即蹲下撿花瓣，剛撿起幾捧，剩下的就被謝雨君瘋狂地踩爛。
“媽，媽，你有話好好說啊，好好說�！碧K小柔抱著謝雨君，阻止她媽踩花瓣。
蘇小暖出去半天，帶回來一袋子的玫瑰花瓣，是誰送的，她比誰都清楚。
“嗚嗚……”蘇小暖抓著都被踩出汁的花瓣，眼淚紛亂而下。
是她大意了，她應該先收好花瓣再過來找她媽的。
乍看到滿床的玫瑰花，還有她躺在花瓣上被向陽壓著親，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不久之前，歷歷在目。
而現在，就被她媽踩得粉碎。
“學什么不好，學別人談戀愛？你才幾歲，你就跟人談戀愛？這么缺男人嗎？上次是不是沒被輪奸，你就吸取不了教訓，是不是？”
“媽！”
蘇小柔聽不下去，拉起蘇小暖就要走。
“別撿了，小暖，別撿了。”
蘇小暖像著了魔一樣，任憑蘇小柔怎么拉她，怎么拽她，都無動于衷，地上的花瓣好的，壞的，全被悉心撿起。
“我讓你撿，我讓你撿！”謝雨君也瘋狂起來，再一次搶過蘇小暖手里的袋子，倒出來，兩只腳都踩在上面，狠狠地踩。
救不了了，她救不了向陽送她的花瓣，第一次送她的玫瑰花。999朵，他花了三個多小時，一點一點拼湊成心形，然后討她一個歡心。
蘇小暖放棄了，蘇小柔也放棄了，眼睜睜地任由謝雨君發了瘋似地拼命踩爛那堆花瓣。
滿地的花瓣，沒有一片是完整的以后，謝雨君終于停下腳步。
“我告訴你，你要偷偷找男人，我攔不住，反正腳長在你身上。但是蘇小暖，你給我聽清楚了，你要這么自輕自賤，像上次那樣被男人拉走就沒這么好運了�！�
“別說我沒提醒過你，你這樣不自愛，出事是遲早的事�！�
“媽，你聽別人一面之詞，為什么你連話都不問一句，就不分青紅皂白？小暖哪里不乖了？這次模擬考她還考了年段三十四名。這些你又了解多少？”蘇小柔一面護著還跪在地上撿花瓣的蘇小暖，一面厲聲質問謝雨君。
“這些天我幾乎天天和她在一起，她每天晚上都念到夜里一兩點，早上六點多又要起來去上學，這些媽又知道多少？”
“為什么媽總是聽別人的話，卻不相信小暖？”
救不回來了，沒有一瓣是完好無缺的，都被踩壞了。
蘇小暖捧著一堆爛花瓣，眼淚撲撲下來。
她媽罵也罵了，踩也踩了，詛咒也詛咒了，應該是消了氣，沒什么事了。
蘇小暖將地上所有的花瓣都撿個干凈，起身時回頭看一眼，只剩下點點印記。
她寧愿被她媽踩在的是她，而不是這些花瓣。
“小暖，你去哪里？”
去哪兒？她哪兒也去不了。
眼淚已經干了，但眼眶還是微紅，“姐，我出去一趟，你陪我吧�！�
讓她陪著去哪兒，蘇小柔沒問，走出小巷后是外面的來安路。
“這些年，媽一直都是這么對你的？”
蘇小暖抱著那包花瓣，腳步不停。她媽這些年怎么對她的，她不知道，她也沒覺得什么不對�？墒撬娴牟粦撨B個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就踩爛了她所有的花瓣。
話又說回來，她媽說的沒錯，她確實在和向陽談戀愛，這是事實。真給她申辯的機會，她要說什么？說她沒有談戀愛？
那她和向陽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又算什么？
總得付出點什么，一堆花瓣而已，向陽都想直接扔了，現在這樣也沒多大區別。
可是為什么她這么難受？
為什么她走的每一步都這么難？
第一次他送她花就落得這個下場。
歡歡喜喜的，就落得這個下場。
這些年好像都這樣，總是樂極生悲，開心的時候準會有倒霉的事情在等著她，絕不讓她好過。
“小暖？”
“姐，我沒事�！碧K小暖被拉住，不得不停下腳步，“放心吧，媽出完氣就沒事了，她沒事，我也就沒事了。”
蘇小暖在笑，蘇小柔竟是一眼都看不得，吸了吸酸塞的鼻子，說道，“別笑了，難看死了。小暖，好好念書吧，就剩下三個月時間了，考完后跟向陽走吧，離開這里。媽有我照顧，你放心。”
跟向陽走吧，離開這里。
這樣想著就覺得美好。
“姐，那你呢？”
“我？”蘇小柔嘆一聲息，目光望去的是一片迷茫的夜和路上陌生的車來車往，“我就這樣吧，過一天算一天，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蘇小暖的眼眶又要開始發熱了。
日子哪里好過？沒有盼頭、沒有希望的日子怎么好過？
“姐，等我考上大學后，你也出來好不好？北京、上海、廣州，要不去你喜歡去的廈門也行……”蘇小暖慌亂地數著，怕蘇小柔不同意。
“小暖，你冷靜一點。”蘇小柔握住蘇小暖的手臂，“媽對我不會這樣，她對我還是好的，而且她也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
陪在身邊，住在那個破舊的小區里，耗著她的青春？
“我怕我走了，媽就把你當目標了怎么辦？”蘇小暖擔憂道。
“當什么目標？”蘇小柔笑問道，“我是她女兒，她還能吃了我不成？”
蘇小柔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在她剛剛脫口而出那句話后。
蘇小暖也意會到蘇小柔為什么會有這個表情。蘇小柔是謝雨君的女兒，她也是啊。
一對比，才知道她媽有多傷人。
“走吧，我還要快點回去寫作業�！�
蘇小暖帶著她走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路程才到達她要找的地方。
蘇小柔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蘇小暖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
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巷子里轉到頭，再折進一條小路，沿著小路到一條坡路前是一棵高大的老榕樹。
蘇小柔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然后就看著蘇小暖在樹底下用石塊一下一下砸開一個坑來。
“還學黛玉葬花？”蘇小柔這下看懂了蘇小暖要做什么，只是哪里葬不得，非得跑這么遠的地方。
蘇小暖的動作很快，除了倒花瓣的那一下有些停頓，沒幾分鐘就全部埋完。
“走吧�！�
后來蘇小柔才知道，這個小坡路上去就是向陽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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