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將病床上的餐板架起來,又把一個飯盒打開,一份一份地擺放好。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一個眼神的交流,蘇小柔沉默著為他做好這一切。
“隨便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陸母坐在床邊,兩腿蕩在半空中,滑稽,但也可愛。
蘇小柔端了兩張椅子,擺放在床尾后,和陸韓拉開最遠的距離,邊吃邊回道,“好吃。”
她的飯量不算大,但她把陸母帶來的飯菜吃得干干凈凈。
不說下午還要去中恒上培訓課,就說來探一個病,她呆的時間也太長了。吃完午飯后,蘇小柔就要走。
陸母沒讓她動手,帶著兩個飯盒去開水間清洗去了。
“明天還來么?”陸韓試探地問道。
他沒太敢得寸進尺,蘇小柔對他哭訴的那番話,對他來說是意外的收獲,他也完全知足了。
蘇小柔往外瞟了一眼,今天陸母需要回去照顧他爸爸,明天應該也需要,怎么說他也是為了她住的院。
“我明天十點以后來。”
蘇小柔走了,陸韓還躺在床上咂摸著她是被他打動了,還是只是她的善良在作祟。
但她對他并非一點心都沒有是實錘了,一錘把陸韓的心砸得踏踏實實的。
其實他根本就沒想讓她知道他為她打架這件事,沒什么好說的。要想讓她回心轉意,這種小手段他不屑于使用。
可是既然老天爺都愿意成全他,那他就沒有讓機會白白溜走的道理。
離高考就剩下一周時間,所有的課程都已經停了。
18班的早已走得不剩半個班。不剩半個班里,想參加高考的還不到一半,再剩下的那一大半純粹就是進來打發時間,順便再珍惜珍惜最后的高中時光。
19班角落里的立柜空調的溫度已經被調到了最低的18度,頭頂上的四架大吊扇也全部開足了馬力。
6、70平米的教室烏泱泱地坐滿了人,但是沒有什么人氣。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
哪怕他們坐在宿中成績最好的班級里,對七天之后那場前途未卜的考試依然沒有很大的信心,依然有著擔憂。
蘇小暖頭抵在桌子邊緣,材料放在大腿上,正病怏怏地背文綜。
熱,頭昏腦脹的熱。
“小暖,明天不上課,我們出去玩唄。”安桐突然轉過頭。
蘇小暖抬起頭,額頭上凹著一條被桌子壓出來的溝,“去哪里玩?”
安桐仰著頭,翻了兩圈白眼后,戰戰兢兢的神情,“來學校里玩?”
蘇小暖:“……”
天天在宿中玩,還玩不夠?
安桐摟住桌面上豎著的一排書,“我明天帶單反,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
畢業照早就拍過了,19班的全體學生還有老師,再加上學校領導。
一個比一個端莊,一個比一個嚴肅。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總之是一張完全沒有故事,也沒有回憶的單調到要死的照片。
所以安桐一提議,她就心動了,一廂情愿道,“行吧,給你留點念想,免得以后你想我。”
安桐的白眼簡直要把眼珠子翻出去,才忍住一顆想揍人的煩躁的心。
蘇小暖在一條牛仔短裙和白色連衣裙里猶豫了很久后,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穿校服。
既然是最后的紀念,那就穿著宿中的校服吧。估計高考過后,再也沒有機會穿了。
她是最后一個到的,在宿中門口,幾個人居然也都穿著校服,安桐脖子上掛著一個超級夸張的單反。
“你會拍照啊?”
這個拍照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用手機自拍,看著那機器,就覺得很高端。
安桐挺了挺胸膛,“我不會。”
蘇小暖想說,你不會你抄這家伙?安桐不緊不慢還不慍不火地略帶著莫名的驕傲接著道,“大芊會。”
劉芊芊一直站在安桐身后,羞澀地別了一下頭發到耳后,“我也不大懂,就隨便拍一拍。”
認識快一年了,她只知道大芊很沉默寡言,不是不合群的性格,就是不愛講話,永遠都是背景板的人設。
但是你永遠也不知道這個背景板也有自己的閃光點。
三個女生走在前面,嘰嘰喳喳,三個男生跟在后面,竟都是無話可說。
一行人自然先去的高三19班。現在教室里還是那個樣子,除了桌子、椅子就是書。一張桌子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占著書,還有壓著一張又一張的模擬試卷。
蘇小暖經過一個座位時,隨手拿起一張模擬卷看,上面用黑色字體寫著,“2014年最新北京海淀區高考數學模擬試題”。
“已知集合M={x|x-a=0},N={x|ax-1=0}.若M∩N=M,則實數a等于【】
A.1 B.-20 C.1或-1 D.1或-1或0”
她現在還記得怎么解,這些題目都是她走過后在時間里留下的痕跡。
可是她應該會忘記,一年、兩年后就忘記了。她不是怕忘記這些學過的、拼命也要會做的題目,她是怕忘記了這些曾經有過的記憶,而這些都是她活過的證據。
“姐姐啊,我們來這里拍照的,你居然在做題目?還能不能愉快玩耍了?”安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她的身后,吐槽道。
“隨便看看唄,搞不好高考時候就出現這一道題了。”
“蘇小暖——”蘇小暖只覺得背后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拍拍拍。”
存儲卡夠大,隨便拍,幾個人在說說笑笑,劉芊芊拿著單反自顧自的拍。
安桐揚言要在宿中的每個角落都留下青春的記憶,下一站幾人就奔赴食堂。
按安桐的話來說,宿中食堂才是她最難忘的地方。
可惜食堂啥都沒有,景也不好看。
“你最難忘的是肚子餓時食堂里的飯菜。”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這里的飯菜啊,都吃膩了。”安桐嘆一口氣。
對啊,這是為什么呢?每天吃,每天都覺得膩,但還是覺得食堂里的這種味道很熟悉,很親切,也很想保留下來。
拍完教室、食堂和操場后,室外已經到了沒辦法在外閑蕩的溫度。
“熱死了。”杜梓騰揪著校服的前襟扇著風。
“向陽,初一(1)班是在哪里?”蘇小暖突然問起。
向陽一愣,話茬被安桐接走,“那是初中部,在很前面嘞。”
他的初中也是在宿中上的,她還記得那張校牌上寫著,七年級一班。
從高中部到前面的初中部,得走七八分鐘,向陽朝外看了看炎炎夏日,“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先帶她過去看看。”
“班長,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嗎?”是一道很微弱的聲音。
“大芊,有點眼色,別打擾人家。”安桐揮著手說道。
劉芊芊低下頭,兩邊的短發也都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
“要是不怕熱,就一起去看看吧。”男生的聲線平穩不帶感情。
蘇小暖淡淡一笑,“走吧。”
印象中,劉芊芊很少講話,這樣主動和向陽講話更是少之又少。她不太往有些地方想,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喜歡上他太容易。
三個人一同往初中部走去。
比起高中部,初中部要小將近一半的規模。
回到宿城,在知道她要上的學校是宿城中學時,蘇小暖一直想著能去宿城中學的初中部看看。
幾年過去了,在初中部肯定是找不到人,但她對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宿城中學的七年級一班。
后來開學第一天,她就意外遇見向陽,就再也沒有想著回他曾經念過的七年一班看看。
人就在她身邊,又有什么好看的?
現在快畢業了,今天又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她又想起她這個幾年前的“發愿”。
在她看來,她和向陽的緣分不是高三19班,而是在七年一班開始的。
和高中部的教學樓不同,初中部的教學樓只有一棟,有五層樓。向陽念過的七年一班就在一樓左起第一間教室。
“這里有變化嗎?”走進教室,蘇小暖像是回走在時間里,或者說她想尋找那段有向陽在的時光。
向陽微愣,隨后笑了笑,“課桌椅全都換了,黑板也換過了。以前是黑色的。”
現在是綠色活動黑板。
“你以前坐在哪一桌?”蘇小暖站在最后一排,大聲問道。
向陽垂眸輕笑一聲,邁著慵懶的步伐向她走去。
走到她跟前才一挑眉,用眼神示意,“就是你現在站的這個位置。”
蘇小暖趕緊往后退了半步遠,“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么?”
確認后,蘇小暖又往前,纖細白皙的手指攤在淺黃色的桌面上,抬眼,眼里蘊著輕柔的光,“那你同桌呢,男生還是女生?”
向陽雙手插兜,斜靠在旁邊的桌子上,眼神懶洋洋地看著她,回道,“女生,我們班的學習委員。”
女生、學習委員,就這兩個要素,就足以構成所有青澀早戀開始。再加上他這張禍國殃民的臉,要說當年沒什么故事,她就把頭砍下來放在這張桌子上。
這么想,好像挺血腥。
蘇小暖撓撓耳朵,又撓著后腦勺,“那她……現在在哪里?”
她突然很想見一見和當年的向陽同桌過的學習委員。
向陽走過去,抓下她的手,“以后別再做這個動作了,跟個猴一樣。”
蘇小暖還沒反應過來,什么跟個猴一樣?她哪里跟個猴一樣了?!
瞪著那個晃悠悠的背影,蘇小暖有氣出不來,早知道他還和女學委同桌過,就不來這破七年一班了。
現在居然還說她像猴?
“騙你的。”說她像猴的人側回半個身,叫她,“你要看我那個座位看到什么時候,快點走了,梓騰他們還在等。”
哦,這么熱的天,叫人等著確實不怎么厚道。
蘇小暖灰心喪氣,剛動了兩三步,突然回過神來,“什么騙我?”
男生眉眼飛著笑,“我同桌是一個男生,現在在理科班。”
“……”
所以她不是猴,她是被人當猴耍了,是嗎?
“向陽!”蘇小暖用恐嚇的語調惡狠狠地叫了一聲。
還女生,還學習委員?等著,看她哪一天一定要扒出他們班的學習委員是不是女生,要是女生,她決計要跟他沒完!
“班長……”劉芊芊扶了扶鏡框,弱弱地叫道。
向陽沒有回答,只用眼神無聲地詢問。
劉芊芊咬了一下嘴唇,依然是沒什么力氣的聲音,“那個,我想……想和你拍張照,可、可以嗎?”
蘇小暖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識偏開視線,但是她能感覺到向陽的目光移了過來。
空氣悶熱到紋絲不動,一陣又一陣的蟬鳴聲在教室外響著。
“那、還是不、不拍了……”劉芊芊的聲音竟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我來拍吧。”蘇小暖伸過手去要單反,“大芊,你想站哪里拍?”
“不、不,不拍了,”劉芊芊護住胸前的相機,松了氣,“不拍了。”
向陽終于開腔,“拍一張吧,剛才拍了那么多,我還沒跟你單獨合影一張。”
劉芊芊的表情松動,藏在厚厚鏡片后的眼神閃躲著,蘇小暖的眼神掃得太快,沒來得及看清眼里的神情。
但是不用看,有些東西她也能懂。
再一次主動地伸出手,這次她沒征求意見,而是直接從劉芊芊的脖子上取下單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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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明天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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