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人抹了一把臉，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向孩子們的目光少了算計，多了慈愛：“是人類的孩子，他們的父母逃亡的路上都死了，只剩下他們了，還是有好些沒顧上！”
說著，他重重的嘆口氣。
其他人剛剛轉好的面色也很快黯淡下去。過去的一夜，已經成為他們此生最大的噩夢和傷痛。
有些膽小的孩子，聽到領頭人的這么一句，已經紅了眼眶，小聲的嗚咽起來。
一片愁云慘淡的樣子。
領頭人擺擺手：“別哭別哭，時代就是這樣，你們爸媽寧愿自己死也要護著你們，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天天哭！”
他的嗓門大而粗獷，帶著震懾力。
一吼之下，孩子們果然紛紛擦去淚水，停止了哭泣，那樣要哭卻強忍著的樣子，反而更加惹人垂憐。
領頭人只是重重的嘆口氣，沒有繼續苛責。
白蘭的眉頭輕蹙：“你們為什么要護著人類的孩子？”
領頭人一愣，似乎不太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說，他撓了撓已經干結成一團的頭發：“還能為什么，因為他們是孩子啊，我們從小看著他們長大，難道還忍心讓他們先死！”
從這句話就可以判斷出，這些人之前一直是人類和機器人混雜在一起居住的。
帝國是沒有監獄的。
如果你犯下的罪過還不至死，卻又已經達到一定程度，就會將你流放到最遙遠，條件最艱苦的第一區。
能不能活下來，就要靠自己了。
邊澄來這個世界的時間還短，沒有去過第一區，也沒見過第一區的景象，不過現在看來，在那個閉塞的地方，機器人和人類應該是雜居的。
邊澄猛地回想起那個在商務車外面呼救的女人，看她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這般大小的孩子。
白蘭目光執拗：“可是他們是人類！”
領頭人疑惑：“人類怎么了？”
“人類操縱著這個世界的話語權，要不是他們下達那樣的命令，我本來不用死的！”
“我可以不死的！”她的語調變得凄厲。
領頭人察覺出不對，邁步護在孩子們的面前：“那是大人們的事，跟孩子無關！你有什么不滿沖我來！”
“我死了，他們也得死，人類都要死！”這句話一句，白蘭的一頭黑色的長發已經全數變為火紅色，一根一根如蛇一樣扭曲著，像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紅蓮業火，其中裹挾的憤怒，可以將與之接觸的所有東西化為灰燼。
領頭人哪里還能不明白。
“快，準備戰斗！”
“將孩子們護在中間！”
幾乎在白蘭發出憤怒的厲聲同時，他就開始布置戰斗，足可以見他的反應速度。
而那些原本疲憊的旅人，也在領頭人發出命令后不久，馬上就調整好了狀態，迅速圍攏成一個圓圈，舉起了手中各種各樣的工具。
有些是一截斧頭，有些是一根生銹的鐵棍，甚至有的，是同伴的殘肢。
很難相信，他們就是憑借這些，一路躲過了強大無處不在的電磁蜘蛛們。
然而他們的反應，在白蘭的面前根本不夠看，她一頭的火紅頭發迎風而漲，如靈蛇在空氣中游走，很快就透過人墻，卷住了一個小男孩。
速度很快，甚至邊澄都沒來得及反應。
那是個皮膚白皙，臉上相對光潔只有七八歲大小的孩子，他驚恐的看著自己腰上突然多出的紅色頭發，朝一旁一個年齡稍大的女孩叫道：“姐姐……”
聲音恐慌而依賴。
邊澄的心驟然被擊中了。
那孩子口中的姐姐因為這一聲稱呼，而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本來顫抖的雙手堅定的舉著手中一把滿是豁口的匕首，朝著紅頭發用力砍下去。
然而，柔軟的頭發卻硬的像是金剛石，匕首發出清脆的叮當一聲，又多了一道很大的豁口。
白蘭的笑容陰森森的：“急什么，一個一個來，都跑不掉，我也有可愛的弟弟呢，都是被你們人類給害死了！”
說話間，火紅的頭發不斷收緊，男孩的面部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女孩的眼淚流了一臉，卻并沒有停下砍頭發的動作，哪怕知道那是徒勞的。
“那你先殺我，先殺我，讓我弟弟再活一會！”她的聲音抖得厲害，泣不成聲。
其他人紛紛加入戰斗，然而就算是這樣，還是不夠看的。
相比白蘭，他們實在是太弱了。
第一聲絕望的哭泣，開始從人群中發出。
“為什么，不是說了，天亮就沒有怪物了嗎？”
“我們是人類有錯嗎？”
“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啊！”
……
白蘭的聲線，冷逾冰霜：“生而為人，就是原罪！”
小男孩的雙目已經發紅，意識即將進入昏迷之前，他只喃喃吐出兩個字：姐姐！
邊澄一開始的打算，是趁著這些人纏住了白蘭，自己就回水晶宮，但卻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羈絆住她的腳步。
她恨人類嗎？
恨的！
恨那一夜他們冷漠無情的驅趕。
但可以因此就殺了這些人類孩子嗎？不，她做不到。
在男孩第二個姐字吐出口時，邊澄動了。
她抽出匕首，一匕首就截斷了那一縷妖艷的紅發。
就像是被砍斷了手腳一腳，白蘭發出痛苦的嘶吼之聲：“邊澄，你居然要為了他們跟我動手!”
她的眸光一片血紅，再也看不到半分往日的親近和慈愛。
邊澄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的態度其實很清楚，如果此刻白蘭愿意撤退，她還是會選擇放手的。
然而白蘭的血性已經被激發，滿頭的紅發根根豎起：“來，拼個生死！”
話音未落，那頭紅發見風而長，如無數的利劍，朝著邊澄的方向疾馳而來。
她可以砍斷一根，卻無端阻斷如此多。
如此此刻跳起，她身后的那些流民就會暴露在白蘭的攻擊之下。
她不能退！
白蘭早就計算好了！、
那一片耀眼的紅光，直逼邊澄的咽喉。
在這樣的困境里，邊澄竟然笑了。
她的嘴角噙著一抹苦澀的笑，右手抬高，在左手臂上輕敲幾下，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暗語。
她的聲音黯啞：“出來吧！”
“嗚”的一聲，一片灰黑之色從邊澄的衣袖中鉆出，在不到0.1秒的時間，就迅速集結為一個高速旋轉的旋風。
旋風的底部，那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不再是一貫的天真，而是帶著噬血的瘋狂之色。
“這是什么？”
“怪物！”
身后驚叫不斷，邊澄卻沒有聽入耳中。
她眼睜睜看著塵埃不費吹灰之力將上一秒還在叫囂的白蘭卷了進去。
白蘭的武力值，在塵埃獸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太快了，等到眾人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結束。
塵埃獸繞著邊澄歡快的轉著圈，邊澄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色。
流浪人們驚魂未定，領頭人最先反應過來，準備開口說謝謝。
就在這時，繞著邊澄打圈的塵埃獸突然停了下來，它的身體扭動了一下，然后眾人仿佛聽到哇的一聲，白蘭又被它吐了出來。
它通人性，看自己吞下白蘭后，邊澄并不開心，以為自己做錯事，所以又將人吐出來。
只是再度出現的白蘭，已經在高速旋轉之下，全身的關節都散架了，像是一個破敗的人偶，支離破碎的躺在那里。
“殺死那只怪物！”
“對，殺死她！”
……
不知道是誰叫了第一聲，之后有更多的人開始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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