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余棠愣了愣，接過了簽好字的假條，他往后退了兩步，避開了王主任的觸碰。
嘴角勾起淡雅的笑：“多謝主任關心，我就先走了。”
男人并沒有回答王主任的話，拿了假條沒再過多停留，轉身離開了主任辦公室。
他是臨時決定要請假回老家的，眼下車票還沒訂，也不知道能不能趕著上午的班次。
……
臨近中午，夏凡星從地里回來，接了兩個催款的電話。
午飯過后她將夏知眠哄著午睡了，自己拿著手機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琢磨著先把手里的錢都用來還款，僅留幾百塊做生活費便可。
湊了湊，全部錢也就四千多。
可是這兩天她要還九千多的賬，還差五千，怎么掙？
之前夏凡星已經找邱瑜借了一萬了，那丫頭知道她不是那種輕易開口借錢的人。借了錢，也沒說要夏凡星什么時候歸還，倒是夏凡星自己十分歉疚的保證，會在半年內將錢還給她。
雖然邱瑜說了，如果還需要，可以找她，她能找她母親挪用一些，給夏凡星救急。
可夏凡星卻不能那么做。
她找上邱瑜，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么好再讓她去麻煩她的母親。
夏凡星知道邱瑜說這些話，是真心的，沒有其他心思。
可她面皮薄，決計不會再去找邱瑜了。
既是如此，那么這剩下的五千，夏凡星就得另想辦法去掙。
她想過找爸媽，雖然家里經濟條件不好，但五千相信他們還是有的。
可轉念一想，若是找了夏明川和朱瑾會，二老必定會細細追問，屆時夏凡星還需要編造謊言去欺騙他們。
撒謊太累了，一個謊言，可能需要萬千個謊言去圓。
她不擅長撒謊，所以要是夏明川夫婦真的問起來，夏凡星料想自己肯定會露餡，屆時她身負巨額債務的事情也就被他們二老知道了。
十四五萬的債務，短短兩三個月，便是夏明川和朱瑾會，也湊不夠的。
問題無法解決，反倒還讓他們擔心、惱怒，夏凡星怎么想都覺得沒有必要。
思來想去，最終夏凡星決定先將那四千多還了兩筆，然后在將那兩筆短期借款再借出來，添補一些，把剩下的到期的債務還了。
她很無奈，分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以貸養貸。
可她發現這個決定真正實施起來時，卻萬分困難。
她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去支撐那一筆筆短期的還款，若是逾期，會有高額的逾期費用一直疊加。
夏凡星只能被迫的繼續以貸養貸，支撐到她每個月的收入足夠抵清當月債務的那天便好了。
一番自我安慰后，夏凡星手抖的打開貸款平臺的APP。
點進了剛才還了款的平臺，打算再借出來。
以前再次申請，審核幾乎秒過。
可這一次，夏凡星等了許久，界面依舊顯示審核中。
索性她將手機揣回兜里，躺在沙發上準備午睡一會兒。
總歸今天是能借出來的，明天肯定能還上剩下的那幾筆。
如此想著，她倒是睡了個安穩的午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夏凡星先看了眼手機，界面提示審核失敗。
審核……失敗？！
夏凡星呆住了，盯著手機看了許久，才后知后覺的去嘗試其他的平臺。
她開始心慌了。
如果不能再循環借出來，那她明天的幾筆貸款就會逾期還不上。
逾期之后，逾期利息高昂，而且貸款方會一個又一個電話的來催款。
夏凡星心下慌亂，又額外嘗試了幾個新的平臺，腦子渾渾噩噩的，只想著怎么補上漏洞，完全失去了理智。
……
夏知眠下午三點多睡醒的。
見身邊沒有人，還以為夏凡星是去地里干活了。
她搓揉著眼睛，恍恍惚惚的推開樓上客廳的門，看見沙發上呆坐著的夏凡星時，明顯驚了驚：“媽媽？”
夏凡星的臉色十分難看，聽到夏知眠的聲音，微微掀起眼簾，滿目無光的看向她。
那神情看愣了夏知眠。
小丫頭快步跑過去，撲進夏凡星的懷里，兩手挽住她的手臂：“媽媽，你怎么了？臉色好難看。”
“是不是生病了？”
夏知眠的語氣略慌張。
自她和夏凡星相處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夏凡星臉色這么難看。
面對夏知眠的關切，夏凡星的神思慢慢拉了回來。
此刻她無法言喻內心的失落和空洞，也不能將這些負面的情緒帶給夏知眠。
所以即便夏凡星心里再沉重、難過，眼下她也不得不扯起嘴角，僵硬的笑：“沒事，媽媽是國防身體，放心吧。”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夏知眠在她身邊坐下，兩只手沒有放開夏凡星的手臂，就那么仰著小臉，巴巴的望著她。
夏凡星的笑僵住了，半晌才后知后覺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色很難看嗎？
她表現得有那么明顯嗎？
閉了閉眼，夏凡星深吸一口氣，然后徐徐呼出。
再睜開眼時，她眼里的灰暗褪去了不少，恢復了一絲微光。
“抱歉，媽媽只是有點累，讓眠眠擔心了，很抱歉。”夏凡星的聲音出奇的溫柔，說話間，她伸手將夏知眠攬入了懷中。
抱著夏知眠，她感覺自己心里總算不再空落落的了。
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撐不下去了，要崩潰了，要瘋掉了。
可是這會兒，只是靜靜的抱著夏知眠。
夏凡星卻是重新拾起了希望和堅強，總算是抓住了繼續撐下去的理由。
她不能就這么趴下了。
人生漫漫，前路遙遙，山川河海起起伏伏，總有一些難以邁過去的坎。
若是就這么認輸，那人生路怕是很容易就到頭了。
靜靜抱著夏知眠坐了許久，久到夏知眠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得有些發酸了。
夏凡星終于松開了她。
“媽媽？”夏知眠抬起小臉，狐疑的看著她。
“沒事了，你去隔壁鄭阿婆那里玩兒，乖乖的。”
“那你呢？”
“我去干活了。”夏凡星將她放在沙發上，自己站起身去。
若是平日里，夏知眠也不會多說什么，自己乖乖的去鄭阿婆那邊的院子里玩。
可是今天她覺著夏凡星的狀態不對，有點不放心，所以便主動提出，要和夏凡星一起去地里。
……
傍晚時分，天邊聚攏了烏云。
地里干活的鄉親們都收拾著回家去了。
快要下雨了，夏凡星也收拾了東西，帶著夏知眠回家去。
母女倆順著小公路往回走，臨近家后面的小土坡時，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夏知眠驀然站住了腳。
一雙黝黑明亮的大眼盯著不遠處，站在土坡上的那道身影看了許久。
夏知眠屁顛顛的轉身，沖著落在后面的夏凡星道：“媽媽！付叔叔來了！”
付叔叔？
夏凡星挑著水桶，還騰了一只手出來拎著鋤頭。
聽見夏知眠的話，她愣了兩秒，才慢慢反應過來，夏知眠所說的“付叔叔”，指的是付余棠。
付余棠來了？
不會吧！
他這會兒難道不應該在貢鹽市研究所里上班嗎？
怎么又跑回來了？！
夏凡星狐疑之際，目光已經緩緩抬起，順著夏知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目光所及，果然有一道修長如玉的身影，筆挺的立在前面不遠的小土坡上。
那男人背對著她們這邊，面向她家樓房的方向。
山風拂過，吹弄他的衣擺，飄飄蕩蕩，如夏凡星惴惴不安的心。
真的是付余棠。
他又回來了，而且看上去，他似乎是來找她的。
夏凡星在原地站了好一陣，腦子里空白一片，心里五味陳雜。
她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去面對付余棠。
前陣子馮少華說的那些話，還印在她的腦袋里，這會兒看見付余棠，便又浮上腦海了。
“付叔叔！”
夏知眠已經歡快的奔了過去。
夏凡星張了張嘴，想叫住她，奈何那小土坡上的男人已經聽見了聲音，回過身來。
看見迎面跑來的小巧身影，付余棠呆了呆，有些恍惚。
直到夏知眠歡笑著跑到他跟前，舉著兩只手，一副求抱抱的姿態。
付余棠這才回過神來，彎下腰去，將小丫頭抱起。
男人低啞的聲音溢滿笑意：“眠眠這么開心啊！”
“當然開心啦！一看見付叔叔就開心。”小丫頭嘴巴特別甜，笑瞇瞇的，腦袋往付余棠懷里蹭。
男人也笑，眉眼溫潤慈愛。
片刻后，他才微微抬起眼簾，目光漫向不遠處呆愣的夏凡星。
女孩纖瘦的身影刻入眸中，付余棠的心尖輕顫了一下。
他覺得有點刺痛，只因夏凡星看他的眼神，十分淡漠。
的確是淡漠，是夏凡星刻意表現出來的。
隨之，她的視線也移開了，不再看那蘭枝玉樹的男人，只自顧自的拿著家伙，往家的方向去。
她路過小土坡，也沒再抬頭去看付余棠一眼，而是從小土坡下面那條道去。
就連夏知眠喊她，都沒有回應。
夏知眠有些懨懨的，她不知道夏凡星是怎么了。看見付余棠，怎么有點不高興？
“付叔叔，你和媽媽是不是吵架了？”軟糯的女音小聲問道。
夏知眠兩只手勾著付余棠的脖頸，美目盈盈的看著他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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