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呆呆地望著他，臉上毫無表情，心里卻像是一塊冰融化了，化成一灘水。

    自從第一次見他，她就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身上有種讓她熟悉卻又陌生的東西，既吸引著她，又讓她自覺地遠離。

    后來越害怕遇見，卻總是不經意地在各種場合遇到，越害怕和他產生交集，就越是莫名其妙地和他糾纏不清。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命中注定，是你逃不開躲不掉的緣，也是你無法逃避的劫數。

    所以當杜言錫說要她做他女朋友的時候，她幾乎嚇壞了。杜言錫說的沒錯，她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膽子很小，表面上拼命不在意，內心會把所有事情想上一百遍。

    “我錯了，杜總……求你放過我吧……”

    跪坐在地上的劉夢穎低著頭，劉海幾乎要貼在地上，提心吊膽地懇求著杜言錫不要報警。

    陳淼有些不忍心地別過臉去，雖然她知道劉夢穎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半點都怨不得別人，可看到她這樣，還是難免心生惻隱。

    “孫杰被抓之后你就應該馬上停手，我沒想到你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在游家的宴會上動手腳。”杜言錫冷冷地說。

    劉夢穎匐在地上的身體微微顫抖，聲音好像從很低的地方冒出來，“我也不想的……是東哥非讓我做……他說這次參加的都是名媛明星，可以翻幾十倍的價錢……我準備做完這次就再也不干了，我發誓是真的！”

    “你原本有幾次機會的，可你都還是沒有停手，證明你已經完全麻木了，抱歉，我沒辦法相信你真的會悔改，我已經通知警察了。”

    聽完這句話，劉夢穎整個人僵住，她盯著杜言錫，像人偶般不停的搖頭，“要是讓我爸媽知道……那樣的話，我還不如去死……”

    下一瞬間，她開始喘氣，按住胸口彎下身。好像是無法呼吸，她一只手痛苦地在半空中摸索，好像尋找依靠似的抓住墻邊的柜子，上面的茶具茶杯丁丁被拽倒掉在地上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

    劉夢穎喘著氣，渾身發抖。陳淼嚇得趕緊要叫救護車，但杜言錫制止她，取出一張紙袋罩住劉夢穎的嘴巴，沈亦藍也過來輕輕拍著她的背。

    “慢慢呼吸，對，沒事，很快就好了。”

    劉夢穎痛苦的一再吸氧，求助般抓住杜言錫的手。

    沈亦藍向陳淼解釋，應該是心臟病引發的過度換氧，不必擔心，接著輕輕把她的身體放平。

    沈亦藍說的對，不久后，劉夢穎的呼吸逐漸恢復平靜。

    杜言錫拿開覆住她嘴巴的紙袋，問慢吞吞撐起上半身的劉夢穎，“好點了嗎？”

    劉夢穎濕潤的雙眸殘留幾分迷茫，“謝謝……對不起……”不知道后半句是對杜言錫還是陳淼說。

    杜言錫深深吐出一口氣，看了看陳淼和沈亦藍，說，“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問她。”

    陳淼沒想到他會把自己支開，他要單獨問她什么呢？有些不悅地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她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一只手伸過來撥了幾下她的頭發。

    當然是沈亦藍。

    她抬頭就看見他溫柔的眼睛，和嘴角的笑意。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剛才打架弄亂的頭發。

    “看不出來你打架還挺厲害。”

    “知道厲害了吧，以后別惹我，我可是練過的。”

    “女俠不敢！”

    陳淼又問，“剛剛你們怎么一下就知道她的病該如何應付？難道你也有相似經驗？”

    “不是我，是杜總，他有先天性心臟病，雖然已經做過心臟移植，可偶爾還是擔心他會身體不適，發作起來會非常痛苦。”

    陳淼不禁乍舌，沒想到看起來如此完美的杜言錫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缺憾，果然人無完人，世界從來不是完美的。

    沈亦藍繼續說，“據近些年的心臟移植的存活率統計，世界范圍內心臟移植1年生存率為79%，5年生存率為63%，10年生存率為48%。”

    陳淼脫口而出，“那他的心臟呢，移植幾年了？”

    沈亦藍微微笑，“10年。”

    “過了10年應該就沒事了吧？”

    “你很關心杜總，為什么在他面前的時候又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

    陳淼臉一紅，低下頭盯著手指，“我只是關心人類好吧……”

    沈亦藍自顧自地說下去，“無論是同種器官移植、異種器官移植還是利用干細胞技術、組織工程學技術移植器官，都有倫理學的爭論。接受器官的人有時會顯示出供者的特征，脾氣溫和的人移植了脾氣暴躁人的心臟后，脾氣也變得暴躁。器官會對人的全身產生影響。”

    “那么，給他捐贈心臟的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沈亦藍頓了一下，又說，“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人吧。”

    陳淼怔怔地看著窗外飄浮的云，突然問他，“你說，人們總說’心愛的人’，真的是’心’在愛嗎？還是大腦在愛呢？”

    沈亦藍一臉嚴肅地說，“你再問出這種問題，我怕你本科論文很難畢業。”

    陳淼哈哈大笑。

    室內杜言錫聽見外面的笑聲，皺了皺眉，兩個人在走廊里這么開心嗎？他又看了一眼劉夢穎，“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

    劉夢穎連連點頭。

    “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要知道我隨時可以把你的證據都交給警察。”

    “知道……”

    “你可以走了。”

    “謝謝杜總。”

    劉夢穎趕緊向杜言錫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開門，看了一眼站著的陳淼和沈亦藍，低著頭快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陳淼有些茫然，走回會議室，看見杜言錫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就這樣讓她走了？”

    “她已經答應把了解的所有網站，偷拍團隊信息都清楚交代，銷毀全部拍攝的視頻和照片內容，以及永不再犯。”

    陳淼站在旁邊，心里有些不爽，雖然她也并沒有非要把劉夢穎抓進警察局的狠心，可是人是她抓的，事情是她一直在查的，就這樣擅作主張地把人放了，一句也沒問她，這樣好嗎？

    杜言錫見她臉色不悅，正欲解釋兩句，抬頭又看見沈亦藍進來，站在她后面，想起剛剛兩人在外面不知道說了什么，她面對他時可從來沒有笑得這么開心過，不禁也有些添堵，要說的話梗在喉嚨，又被他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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