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梔子花開得正好，穿著淺藍T恤的聞茜，在店里忙碌，詞安透過玻璃櫥窗，悄悄地看她。

    看她清點貨架的小心翼翼，觀察著她腳尖的輕盈，聞茜是一個多么努力的女孩子，這是她熱愛生活的方式。

    詞安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撩開門簾，叮鈴作響的小瓶子，定是之沅的小杰作，因為之前是沒有的，聞茜平日里也不大愛做手工。

    聞茜猛地回頭，也許正想像平常那般勾出最標準的微笑，翹著尾音地說“你來了”，但是她只說了第一個字，剩下的兩個字就像哽在了喉嚨，上揚的嘴角沒有彎到她最滿意的角度便僵住了。

    她就著最近的貨架擱下懷里的日用品，向詞安走來，展開雙臂圈住她，頭埋在她的頸窩，詞安能感受到那一滴兩滴的溫熱，此時沒有一人出聲。

    詞安去隔壁點了兩杯檸檬茶，習慣了檸檬的清香，喝奶茶會覺得膩味。而聞茜，坐在她的身邊，沉默。

    就這么坐著，從來沒有想過的場景，猶如夢中。

    她平靜地說，她送之沅去到車站，為之沅整理了衣領。

    八月就是八月，她和她分隔開來，聞茜是不想歸家的鳥兒，之沅是那邊天空那朵最美的云。

    她說，明知道她們的愛會以悲劇收場，但她也未曾多慮，約好坦誠相待。在分別的那一刻心坎上像鋪了積攢在喜馬拉雅山頂萬年不化的白雪，可是她沒有落淚，她用最美的笑容目送之沅離開。

    鱷魚和小鳥曾經答應相處一生，可是越長大越發覺不合適，那么就應該各自找尋各自的美妙，各自創造自己的安樂窩。

    何須悲傷。

    聞茜眨眨眼，捧著檸檬水，囁嚅道：“我一直想要，也僅僅想要，和她一起，走上那條與她說過許多次的山路，有微風，有白云，有星星點點的小花，有剛挑起一滴露水顫巍巍的草尖子。我做到了，如今不再奢望，有她在我身旁。我不會奢求她穿著藍底白花的連衣裙，也不想她為了見我，花了一早上只為了編個辮子。我的要求啊，其實真的很微小，只要有過那樣的一個夏日，只要她陪我，走過那樣的一次。一次，就好。”

    詞安拿起桌上的手機把玩，傾斜的黑色未解鎖的屏幕告訴她，聞茜正望著她。回頭一眼，心中一凜。一雙干凈映著汪洋的眸子，甚至能感覺到風吹起輕輕搖晃的蘆葦時它會滑落晶瑩的那一滴。

    “愛某人比我的自豪有價值，同樣也比愛他付出的傷痛更有價值。”

    詞安啜著吸管，杯子上附著的密密水珠緩緩淌下。

    “詞安，我不難過。”聞茜將檸檬水放在柜臺上，拿過抽紙遞給詞安。

    “我知道。”

    “我忘了和她說一句話。”

    “什么？”

    “記得一路平安。”

    詞安終于明白，所有的悲歡都已成灰燼，任她們走上這世間的哪一條路，都不能，同行。

    忽而一陣風乍起，她聞到了放在角落的梔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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