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問到報警的事情，裴麗亞的臉痛苦的抽了抽：
“報警？嗬！怎么報？當時我嚇傻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路上多少人看到了我，我的……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到了家，我爺娘也嚇壞了，他們只想把這事捂起來，可誰知道怎么回事……隔了一夜，所有人都知道了。村里所有人都到我家里來看我，像看一只……猴子一樣的看我，我是一只被扒光了毛的猴子……”
裴麗亞的目光看著虛無，身子輕輕的抖動起來。
秦凝伸出手，安慰的拉住她的手：
“你，對那個惡魔，沒有任何印象嗎？”
裴麗亞依然抖，但她緊緊握住秦凝的手，仿佛能從她那里得到力量，才能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
“我不知道，我真的嚇傻了，沒有人能知道我那時候的心情，沒有人能！那些人還說風涼話，‘你當時怎么不喊啊’，‘你怎么不逃啊’？
呵呵呵，喊？逃？我覺得我在夢中，我覺得我腦子里拼命喊了，拼命逃了，我腦子里聲嘶力竭的喊用盡全力逃了，我想從夢里醒來，我喊了的！可結果……
一切那么黑那么可怕，我像是掉在一個洞里，四周都是鬼，拉我，我只聽見……他，他說‘別喊，喊我弄死你’，別的我記得不太清了。
真的，我一直覺得那是個夢，噩夢，我腦子里有時候不大清楚了，我就記得那個惡狠狠的聲音一直跟著我……”
裴麗亞身子抖動的厲害起來，手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耳朵，蜷縮成一團。
秦凝緊緊的抱住她：“別怕，都過去了。”
“不！沒有！不會過去！除非我死！秦凝，我想死，可我又好怕，我，不知道要怎么辦，我覺得我可能會瘋掉，我……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我一定會瘋的……”
裴麗亞抖動著身子抬頭看秦凝，眼淚又流了出來。
秦凝點點頭：“我能明白。你說的，我都能明白。以后，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需要我?guī)兔Γ憧梢詠碚椅摇！?br />
“你，不會覺得我骯臟？不會覺得我是破鞋？活該倒霉活該被人……害？”
秦凝放開了自己的手，十分認真的看著她說：
“裴麗亞，總想著這些是沒有用的。痛苦并不相通，大部分的人無法感受你的痛苦，他們才只會用他們的辨知能力，來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廢話傷害你，好顯得他自己比你強。
可你是識字的人，是讀書的人，你該知道，你無法改變別人，只能改變你自己！
我也不想對你做無謂的安慰，你能來考試，證明你內(nèi)心也想改變你自己，那么請繼續(xù)！只有這樣，你的人生才會有所改變，總有一天，你的努力也會有回報的。”
裴麗亞的眼睛，就一直定定的看著秦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凝站起來，從書包（空間）里掏出兩個肉包子，放在床頭，說：
“醫(yī)生說，只要你好好進食，好好休息，掛兩天點滴，身體很快會恢復的。我已經(jīng)交代了一個護士，顧著你些，就算你爺娘不來也沒事。至于醫(yī)藥費的事你先不用擔心，以后慢慢還就是，我要回去了，我娘會等我吃飯的，我明天上午再來看你。”
“你別走！”
裴麗亞一下子從病床上起來抱住秦凝，差點把點滴架子扯翻。
秦凝驚了一下，扎著兩只手一時倒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那個，可我家里只有一個娘，如果我不回去，我娘會擔心我的。你要是害怕一個人住一間房，我讓護士給你調(diào)其他病房去。”
“我……”
裴麗亞這才放開她，臉上有點歉意，更多的是驚恐和無助：
“我，秦凝，你能帶我回去你家住一下嗎？一個是我不想在衛(wèi)生院，我沒錢，欠著你的我也不好意思，另外就是，我，我在家實在沒法呆了，天天的有人看我指點我，我娘……天天罵我咒我，我爹要我嫁給一個老頭，我無數(shù)次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我又……不敢，我……我就去你家呆一下，就安靜一下，我好好想想，我該怎么活下去。”
秦凝點點頭：
“我明白了。這樣吧，醫(yī)生的話，你還是要聽的，剛我讓醫(yī)生給你檢查了一下，還有個驗血的單子，說今天或者明天會給你送來，要是沒事你才好放心回去。而且兩天的輸液錢我已經(jīng)付了，也退不回錢不是？
那你先在這住兩天，讓身體恢復一下，正好也看看你爺娘到底什么態(tài)度，要是他們確實完全不管你了，我再幫你想想法子。行不？”
裴麗亞蒼白著臉，攪著兩只手，不安的往房間看看，說：
“我……好吧，就是，我一個人不敢住一間，我……麻煩你了。”
“這個不麻煩，我去找護士，讓護士幫你換到女病人的房去。”
秦凝笑了笑，剛轉(zhuǎn)過身要去找護士呢，一個高顴骨的護士卻來了。
因為得了秦凝一大袋子蘋果，護士站在門口對秦凝很熱絡的笑：
“哎，19床家屬你來一下，化驗單子出來了，我特意給你送來，這你姐啊？恭喜啊，是懷孕了！這下不擔心了吧？醫(yī)生說沒啥事，掛兩天點滴，好吃好喝的養(yǎng)胎就是了！”
護士說完，把化驗單子塞在秦凝手里，期待的看著秦凝說感謝話或者能有啥感謝的東西。
秦凝轉(zhuǎn)頭看裴麗亞，裴麗亞的嘴張著，臉呆滯著，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秦凝心底大嘆一聲，擠出笑臉打發(fā)護士：
“哎唷謝謝了啊，謝謝您啊，單護士，我一會兒再找你說話哈！”
而再回身，便看見裴麗亞整個人像死了一樣，倒在了床上，張著空洞的眼睛看著屋頂。
此刻，秦凝自己都覺得自己詞窮了，這姑娘，真是夠倒霉的，怎么遇上這種事了呢？這種事她也沒經(jīng)驗，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幫啊！
秦凝坐在床邊看著裴麗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卻聽見裴麗亞低低的笑了。
“呵呵呵，咯咯咯，呵呵呵……”
這笑聲，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秦凝聽得身上汗毛一陣陣的豎，她知道，這打擊，對裴麗亞真的太大了，大到她無法再承受了。
“裴麗亞，你別這樣，你想一想，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秦凝輕輕的推了推裴麗亞，她真擔心這姑娘瘋了。
裴麗亞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看看她，嘴角還略勾了勾，說：
“秦凝，我沒事，我確實得好好想一想我該怎么辦。謝謝你啊，耽誤你時間了，你快回去吧。”
她的聲音雖然輕，聽起來卻條理清晰，不像是瘋了，秦凝卻更加覺得不對勁了。
裴麗亞不對勁了，她的心理起了大變化了，弄不好，她想尋死了！
秦凝這么想著，試探著說：“那我去和護士說一下，給你調(diào)一個病房啊，你等一下。”
裴麗亞立刻拉住她：“不用了。我還是一個人一間，好好安靜一下。秦凝，你，明天會來看我的吧？”
“會，我一定會來看你。我們一起想辦法。”
“那就好。我，真的很感謝你，你會有好報的。再見。”
“……再見。”
秦凝對她微笑，走出了房間，卻馬上走去護士辦公室。
“單護士，單護士，我跟您商量一件事，您來一下。”
剛才那個高顴骨護士笑瞇瞇的走來，說：“干嘛，樂壞了吧？”
秦凝內(nèi)心急的很，可真相不能說啊，說了，這些護士又要議論裴麗亞，對她進行二次三次傷害。
她只好打哈哈：“呃，呵呵，對，激動的有點不知道怎么辦了。那個，單護士啊，我現(xiàn)在得回家和家里人通知一聲，但我姐姐這個人膽子小，我想找個人幫我陪一下她，就是一刻不離的那種陪，我出兩塊錢一小時！”
兩塊錢，相當于三五斤肉，是比護士一天工資還高的錢了。
單護士眼睛一亮：“哎唷，看你說的，用得著找嗎？我?guī)湍闩惆。 ?br />
“不是，單護士，我要的是一刻不離的陪。我，我這姐姐現(xiàn)在可金貴著，她身子虛，萬一要起來拿個東西啥的，啊，您懂？”
“切！我是護士我不懂？！放心放心，你只管回去，我指定給你看著她！”
“我……”
“怎么，你不放心我？”
“不不，我，那單護士，你真的得看著她，我一會兒就來啊！”
秦凝塞給單護士兩塊錢就跑出去騎車了。
沒辦法，這年頭可沒有啥“我投訴你”這樣的說法，醫(yī)生護士比大熊貓都珍貴，得罪了單護士，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秦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只能趕緊回家和秦阿南說一聲，再趕緊回來看護裴麗亞了。
這特么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她在公社吼，秦阿南聽不見啊，她必須得回去當面說啊，要不然秦阿南肯定會擔心得自處亂找的。
秦凝飛快的蹬著腳踏車趕回家，天還沒黑，但秦阿南果然已經(jīng)煮好了飯，出來倚著門口張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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