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房秀娟。
一會兒的,房秀娟的聲音響在秦凝背后,十分客氣十分討好:
“哎喲,小凝來了,哎喲,到底你好啊,常常的來看看爺!今天又送什么吃的啊?”
秦凝沒回頭,只當(dāng)沒聽見。
任貴均抬起頭往外看看,也不出聲。
房秀娟等了一會兒,沒人理她,她卻沒走,又笑著說:
“小凝啊,我不是來要東要西的,我以前做的不好,我也沒有臉跟你要東要西,就是有件事,別人托了我,我想跟你打聽一下。”
這么低聲下氣,秦凝依然沒說話,只把拎來的菜拿去灶臺邊整理。
房秀娟便自顧自的,慢慢摸索著走進來:“爺,上午我問你的事,我再問一下小凝,啊?”
任貴均皺著眉頭說:“我都跟你說了,這種事情輪不著你操心,你倒是非要來說做什么?回你自己那邊去吧!”
房秀娟軟著聲音說:
“唉,爺,我,我就問一聲,我不瞞你,我就是拿了人家兩包糕,那么總要幫人家辦事,我問一聲,就當(dāng)應(yīng)付了,成不成不關(guān)我的事。你就當(dāng)可憐我,嘴饞,吃一點糕,誰讓我沒有個像小凝這樣的好親戚總是送東西我吃呢!”
這么可憐相,秦凝這才抬眼看了看她:“你到底要問什么?”
房秀娟十分討好的向秦凝笑起來:
“呵呵,就是那個陸水芬啊,來了幾次了,找我打聽費寶生,說是覺得費寶生不錯,長得清清秀秀,又有手藝,不知道有沒有攀親,要是沒有攀親呢,陸水芬就想給他說個媒。你們看,很簡單的事吧?”
秦凝還沒有回答,任貴均就生氣的說: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寶生攀不攀親都跟陸水芬沒關(guān)系,跟你也沒關(guān)系,寶生就算沒攀親,陸水芬做的媒,我們也不要。”
房秀娟嘴撇了撇,低低的嘟囔:“爺,那寶生又不是你孫子,寶生姓費呀,這種事,你也不好管的嘛!”
秦凝冷冷的開口了:
“誰說寶生不是舅公的孫子呢?寶生日日盡心盡力的服侍舅公,不知道比親孫子好多少,舅公可是當(dāng)他親孫子待的,舅公當(dāng)然能管啊!
舅公說的對,寶生有沒有攀親,跟你、很陸水芬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如果你拿了別人的糕要交差,那么就是這幾句話,你可以走了。”
“嘖!”
房秀娟無奈的嘬牙花,但也不敢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慢慢出去,走到外面她那扶著進來的凳子邊,她又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對秦凝說:
“小凝,你和屹峰的事定下來了吧?那我們這些親戚好喝喜酒了呢!”
秦凝嘴抿了抿,說:“我們家,不管什么事,論到要請客,那些不誠心要我過好日子的,我都是不會請的。我眼里,只有對我好對我不好的人,沒有親戚不親戚這回事。”
房秀娟臉抽了抽,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著“哎,好,對,呵呵”的去了。
聽著那“啵篤啵篤”的聲音漸漸遠去,任貴均搖頭說:
“日日的就打這些主意!不就是不想寶生在我家嗎?黃鼠狼再怎么裝,還是只黃鼠狼,變不了家貓,還以為人家看不出來。”
秦凝失笑:“呵呵,舅公可真是火眼金睛啊!”
任貴均被夸得挺高興,便也不再說房秀娟,但還是提到寶生:
“小凝,不過,寶生的事,倒也是要上心的。他一口一個姐姐的喊你,他的親事,你要給他帶著眼。”
“咳咳!”秦凝干咳:“舅公,這個事情,不能著急的,慢慢來,等寶生中學(xué)畢業(yè)再說吧。”
“中學(xué)畢業(yè)也很快的啊!寶生都十九了,是該攀親了,他又沒個好好顧著他的家里人,你這個姐姐可不能推脫啊。”
“……好,我知道了。”
秦凝低低的應(yīng)了。
她知道,早晚任貴均會說這些,要是在農(nóng)村里,寶生的親事逃不脫啊!
這可怎么好呢?得想個辦法出來啊。
文化站的活忙了兩三天,也清理的差不多了,秦凝終于有時間坐在辦公室里喝口茶。
陶麗芬從辦公桌對面抬起頭來,問道:“秦凝,你給革委會王主任家的禮,送了吧?”
秦凝眼睛眨眨,喲,還有這個事!
但她能說什么呢?她低著頭輕輕一聲:“送了。”
陶麗芬滿意的點頭:“那就好。昨兒我哥還在問我這個事呢,聽說王主任已經(jīng)開始面試了,要最后定下來了,怎么還沒通知你去面試啊?”
秦凝撓頭:“啊……大概還沒輪到我。”
陶麗芬在辦公桌對面替她著急:
“真是!要我說,咱們公社誰比得上你?我聽說的,除你以外,還有幾個就都是公社干部家的親戚,副主任徐震清的內(nèi)侄子、副主任高水根的外甥,革委會委員李劍龍的表外甥,這些人你知道不?有一個還是我小學(xué)的同學(xué)呢,笨得要死!什么阿貓阿狗,比我還不如,竟然也推薦去當(dāng)大學(xué)生,真是笑死人,要是輪不上你,才不對呢!”
“呵呵,那,再等等吧。”
秦凝打著哈哈,期待趕緊把這個事情混過去,心里還想著,不知道哪個公社干部的親戚能不能厲害一點,趕緊的多送送禮,把這事扛下來吧,求他了!
誰知第二天上了班,秦凝正在一處宣傳欄寫內(nèi)容呢,陶麗芬就興頭頭的過來喊:
“秦凝,快,收拾收拾,去公社革委會見王主任!剛才站長來說了,你是最后一個,主任考察完你,就要把名額定下來了。我瞧瞧,哎,怎么沒穿件新衣服,這樣還行吧,洗洗手,快去吧,畫畫的東西我給你帶回辦公室去!”
陶麗芬?guī)颓啬碇路瑹崆榈煤薏坏矛F(xiàn)做一件新衣服給秦凝。
秦凝站在當(dāng)?shù)兀肿欤骸疤战悖遥疫是不去了,這個,我不想去。”
“為什么呀?你緊張啥呀?”
“不是……不,我是緊張,因為我沒本事,我緊張。陶姐,我不去了,讓人家去吧。”
“哎你,你怎么能這樣呢?你知道多少人求我哥推薦呢?你知道多少人求著站長推薦呢?你不在的幾天,大家都討論過了,也就是因為推薦的你,大家都覺得還行,才都沒出聲,你這突然不去了,讓人家怎么想啊?我哥和站長多失望啊?”
秦凝捂住半張臉,真是為難。她心說話:“這個事,都是你們的一廂情愿啊,我從沒說過我要啊我!”
可是,她可一向的吃軟不吃硬,要是別人對她使壞,她揍人家一頓那是輕的,整死都是分分鐘的事,可這人家對她掏心掏肺的,她卻連對人家兇幾句都不好意思啊!
“好吧,我去。”秦凝點了頭。
大不了她到了公社主任那兒一句話不說唄!就跟考試故意考零分一樣,總行了吧?
已經(jīng)臨近中午了,秦凝在陶麗芬期盼的目光下,假裝急匆匆的出了文化站,然后,她悠哉悠哉的到街上的面店去吃面。
叫上一碗素凈的雪菜雞蛋面,她細挑慢咽,恨不得把一碗面吃個一小時,吃完了,又在不大的街上游蕩,游蕩來游蕩去,覺得她自己要是主任的話,肯定等得怒火中燒了,她才走進了公社革委會。
打聽到了公社主任的辦公室,在公社革委會的最里面,要經(jīng)過一條長走廊,到了那兒,門關(guān)著。
秦凝站在外頭,心里挺高興,關(guān)著好啊,要是主任不在,她就能回去了。
結(jié)果門就這么自己開了,出來一個戴眼鏡男人,大約三十左右年紀(jì),見秦凝站在門口,挺驕傲的問了一句:“你來參加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面試的?”
秦凝無奈的點點頭:“嗯。”
“你是秦凝?”
“是的。”
“怎么這么遲才來?不是叫你上午來的嗎?你到現(xiàn)在才來!是不是不想面試啊?”
“啊,是。”
“你!你不想面試你們單位為什么推薦你?你們領(lǐng)導(dǎo)鬧著玩呢?”
一聽編派到站長他們了,秦凝只好瞎扯:“……呃,不是,我,剛才你問不是叫你上午來的嗎,我就說是。”
“你!真是!進去吧。”
戴眼鏡男人很不耐煩的推開門,讓秦凝進去。
到底是公社革委會主任的辦公室,在這個時代還蠻大的,進去了先是一個由兩張辦公桌拼就的會議桌、七八把椅子,再往里,用一個類似書架的多寶格隔開,才是一張堆了很多文件的辦公桌。
秦凝瞄一眼,辦公桌后面坐著個梳大背頭的中年男人。
對這人,秦凝還是有點印象的,幾年前,她在一場車禍里救了這位王主任的老婆,結(jié)果這位王主任還威脅秦凝,讓秦凝別往外說車禍的事,還被秦凝懟了幾句。
這會兒,秦凝心里還高興了一下,以往,她給人家的,并不是個挺好的印象,那這次估計沒戲。
這樣挺好!
帶秦凝進來的眼鏡男人,走過去敲了敲多寶格:“王主任,那個秦凝來面試了。”
中年男人抬頭的瞬間,臉上還有著惱怒和不耐,可是當(dāng)他透過多寶格,看見秦凝的一刻,他楞了楞,眼里閃過光,臉上很快綻開了笑容:“哦,讓她進來吧。”
眼鏡男人過來喊了秦凝,秦凝走過去,在主任辦公桌前方兩米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不出聲,不問好,盼著人家一聲打發(fā)她回去就完事了。
眼鏡男人在王主任的左側(cè)也坐下了,用很是詫異的眼神看著秦凝,心里嘀咕:咦?這么不識相的面試者?
辦公室里,一陣靜默。
好一會兒沒聽見秦凝招呼的王主任,終于從手里的文件中抬了頭,他看了秦凝一會兒,笑了起來:“秦……老師!怎么,工作很忙啊?耽誤到現(xiàn)在?”
呃……
秦凝看著眼前男人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陣不舒服。
但,她還是淡淡的應(yīng)了聲:“對,很忙,我有別的重要的事。”
王主任的眼睛不住閃爍著:
“噢,能者多勞能者多勞。小秦啊,我們倒是有幾年不見了哈,你這以前就是個孩子,現(xiàn)在……越來越漂亮了嘛!啊?哈哈哈!”
秦凝不說話了,坐在那兒,微微皺眉。
眼鏡男人默默低下頭,同樣微皺的眉盡力藏著。
王主任瞄了一眼身側(cè)的眼鏡男人,和秦凝說:
“小秦啊,你這個,你們單位領(lǐng)導(dǎo)推薦你,那么你也說說你的情況吧,這個,公社各單位總共推薦了二十多個人呢,咱們總要選拔選拔的嘛!”
秦凝垂下眼,想著怎么說才能既不給小學(xué)陶校長、和文化站張站長抹黑,又能把這個事糊弄過去,一時還沒有說話呢,就聽王主任說:
“哎,你這怎么越來越害羞了呢?我覺得前幾年你可挺爽快的嘛!緊張啊?要不……賈秘書,你去給秦老師泡杯茶嘛,女同志比較容易緊張,啊,緊張,對了,今天的熱水不開,你去食堂重新打一瓶來。”
“呵呵,對對,女同志容易緊張,對,好,好,我這就去。”
叫什么賈秘書的眼鏡男人像復(fù)讀機似的說了幾句,馬上出去了,還把辦公室門關(guān)上了。
秦凝看著那扇門關(guān)上,眼皮跳了跳,心里開始罵人:“NND,別招惹我啊,老子可好久沒折騰人了啊!”
等再轉(zhuǎn)過頭,就看見王主任從辦公桌上抽了支煙,點著,開始吞云吐霧。
他的眼睛,從煙霧里透出來,緊緊盯著秦凝,仿佛秦凝是他的獵物。
秦凝又是一陣不舒服。
她一分鐘也不想呆了,站了起來:
“王主任,你忙吧。我不是來面試的,我來跟你這兒說一聲,我不適合這個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承蒙領(lǐng)導(dǎo)的推薦,但我放棄。”
說完,她就往外走去。
王主任一下子站起來:“哎,別走啊!你這話是怎么說的?你,你說不要就不要啦?陶校長張站長這是開玩笑呢?”
秦凝腳頓了頓,心里到底擔(dān)心連累陶校長等人,走到外頭那兩張辦公桌拼就的會議桌旁,她回頭又說了一句:
“不是的,我才疏學(xué)淺,確實沒啥資格當(dāng)?shù)闷疬@個大學(xué)生推薦。本來我不知道這么多人里頭選拔,我現(xiàn)在知道了,所以我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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