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白牧遙十六歲，已是一群孩子里的大哥哥。

    那時他已不像小時候那般頻繁去云頂寺，去福利院的次數也就更少了。

    甚至到后來，幾乎每次去福利院，他所熟悉的面孔都在減少。

    但白牧遙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因為那些孩子們知道，這個大哥哥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跟著他玩就能有好吃的，就不怕被人欺負。

    白牧遙對每個孩子都很和善，完美演繹了一個溫柔大哥哥的形象。

    直到有一次，他去福利院時，見到了那個不說話的小男孩。

    其他孩子們都說他是聾啞兒，叫他沒回應，跟他玩不起來，但白牧遙能看出那個男孩是被大家孤立了。

    白牧遙很有耐心地帶著小男孩和大家一起玩，玩一些不需要太多語言交流就能和大家一起互動的游戲。

    老鷹捉小雞，撲克，捉迷藏等等，小男孩都很好地參與了進來。

    白牧遙為此表示高興，以為自己促進了這些孩子們的關系。

    可到他下一次再到福利院里來時，情況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小男孩只待在一旁，又一次被孤立了。

    幾次下來，白牧遙表示不解，但又因無法和小男孩溝通而陷入僵局。

    直到某一天，小男孩偷偷拉他去了沒人的角落，小聲地對他說：

    “沒用的，你別白費力氣了，你一走，一切又都會變回原樣。”

    白牧遙驚愕地看著男孩，那表情明顯是被男孩突然開口給嚇住了。

    “我不聾，我也不啞，他們不過是為了讓你疏遠我才這么跟你說的。”

    白牧遙皺眉表示不解：“那你可以自己說話來反駁他們啊。”

    男孩卻笑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明明像寶石一般剔透，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因為這樣很好玩啊，我想知道如果我配合他們的想法去表演一個受欺負的小孩，到底會不會被大人們發現我受欺負了。”

    他搖頭聳了聳肩，“可惜并沒有。似乎只要我沒出大事，老師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有哥哥你，愿意帶著我玩。”

    白牧遙心想果真是三年一代溝，他竟然也想不明白現在這些小屁孩心里是什么想法了。

    心甘情愿扮成受欺負的小孩，到底圖個什么呢？

    男孩看出了白牧遙臉上的疑惑：“其實我更多的是想知道，大哥哥你能裝好人裝到什么時候。”

    白牧遙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剛剛男孩確實說的是“裝好人”。

    還沒來得及開口，男孩就繼續說到：“你其實并不想和我們這群孤兒打交道，你不過是很享受被他們追捧和崇拜的感覺。因為你家有錢，而他們是窮苦的孩子，你的親生父母都還健在，而他們是孤苦無依的孤兒。”

    白牧遙張了張嘴，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男孩給看穿的心思。

    “不，我不是，我沒有。”

    白牧遙當然不會承認，一套否認三連丟出去，卻只得到男孩一個古怪的笑。

    “我上次看見你把小英送給你的干花書簽扔掉了，那是她親手做的。”

    “為了摘花，她瞞著老師偷偷跑去了后山，被發現后挨了老師一頓大罵，花也被老師扔進了垃圾桶。”

    “是小英大晚上爬起來翻垃圾堆才把那些花找回來，小心翼翼地曬干藏好，最后做成了書簽。”

    “她說她要把書簽送給她最喜歡的人，可惜最后還是逃不掉被扔垃圾桶的命運。”

    小英三天前被一對夫婦領走，走時托要好的朋友將書簽送給白牧遙。

    白牧遙每次到福利院來都會收到孩子們送的一堆禮物，自然沒把那個書簽放在心上。

    甚至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收到過這么一個東西。

    白牧遙心底里承認，他對福利院的孩子們好，確實存了些虛榮心，但并非是想要踐踏他們的感情以獲得優越感。

    他對男孩所說的話深信不疑，心里隱隱產生愧疚。

    從那以后白牧遙打算更用心地去對待那些孩子，可惜那個男孩第二天也被人接走了，他再也沒了能向男孩證明自己的機會。

    直到三年后，白牧遙參加福利院的二十周年慶時再一次碰到小英，他主動向小英道歉弄丟書簽的事。

    小英一臉古怪，而一旁小英的現任男友黑著臉從錢包里掏出一枚干花書簽：“你說的書簽是這個？”

    白牧遙看到書簽，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沒見過這東西，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英差點和男友當場吵起來，最后才發現竟是一場烏龍。

    小英根本沒托人送書簽給白牧遙，一切都是當年那男孩騙他的！

    白牧遙這才知道自己不僅上當受騙了，還白白愧疚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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