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醫院ICU病房的門徐徐打開,焦慮萬分的秦朗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猛地抓住醫生的手臂,嘶啞地喊到:“白蓮怎么樣?!她醒了嗎?趕緊讓我進去看看!”
“我們已經盡力了,請您節哀!”醫生平靜地回答。
“您說什么?!白蓮她、她、她沒了?!”秦朗用力地搖晃著醫生的手臂,兩眼冒綠光,似乎要把這個詛咒她女兒的醫生給吃了。
醫生的手臂被掐得疼痛難忍,剛要想辦法掰開秦朗的手,卻見秦朗已經發瘋似地沖向他身上推出來的病床,伸出顫抖的雙手,遲疑地掀開了覆蓋在病床上的那塊白布……
“白蓮—”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響徹整個樓道,樓道空氣瞬間凝固,見怪不怪的護士也驀然停下腳步,破例給這位悲痛欲絕的母親做一個短暫的停留。
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瞬間凋零,是人,都會心痛,況且是母親,再過激的行為,再凄慘的嚎叫都不為過。
“白蓮,你快醒!你可別嚇唬媽媽!”秦朗俯身一個勁兒地搓著女兒冰冷的臉,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白以天從身后緊緊地抱著秦朗,看著病床上面無血色、雙眼緊閉的女兒,淚如泉涌,心如刀絞!早上還活蹦亂跳的女兒,幾個小時之后,竟陰陽兩隔!
白以天的心,除了痛,更多的是悔恨!女兒生病這么多天,妻子秦朗不以為然,自己也沒往心里去!說實話,白蓮從小到大,都是秦朗一人在操心,其實,家里的一切,都是秦朗在操辦,他倒是想插手,問題是霸道總裁秦朗從來就不曾給過他機會。而且事實證明,秦朗不僅工作能力強,而且在管理家庭、管理女兒方面也很有一套,畢竟白蓮的優秀有目共睹。
可讓白以天萬萬沒想到的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感冒,最終奪去了花季少女的性命!
“白蓮,你只是累了,睡著了,對嗎?求你睜開眼看看媽媽,好嗎?是媽媽錯了,是媽媽害了你……”
其實,白蓮已經感冒好幾天了,昨晚還發高燒,這周半期考,今天上午進行最后兩門課程即物理和化學考試。
考試,對于學生而言,是家常便飯,但對于學霸來說,任何一次考試都是霸主保衛戰,不容小覷啊。
白蓮是兩年前龍中市的中考狀元,上了龍中市重點高中——龍中一中后,她仍然保持著學霸的地位,高二文理分科后,她選了理科。
上個月月考的成績讓秦朗很不爽,雖然,白蓮還是年段第一名,但年段第二名的總成績跟白蓮的差距縮到25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白蓮的總分一般要甩開第二名60分左右。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因為,白蓮再漲分的幅度很有限,而第二名、第三名卻緊追不舍,而且越來越近……
秦朗為此已經跟白蓮交心過一次,讓她務必提高警惕,時刻要有危機感,總分750分,要求白蓮要向710分、720分挺進,特別是半期考,可不能再大意了,這樣保送名校才能勝券在握。
不巧的是,半期考前,白蓮得了感冒。
感冒也算病?誰沒個頭疼腦熱?因感冒放棄半期考?秦朗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當然,白蓮更不可能有這樣的奢望!
秦朗自己去藥店買了盒感冒靈膠囊,讓白蓮先應付著。
幾天來,白蓮的感冒不見好,但似乎也沒有更嚴重。沒想到她昨晚發燒了,半夜竟然還燒到39度!秦朗又讓白蓮吃了顆退燒藥,后來,白蓮出了一身汗,燒也退了。
早上6點20分,一家人都按時起床,秦朗摸了摸白蓮的額頭,仍有點燙,量了下體溫,37度8,只是低燒,參加兩場考試應該沒有問題。秦朗琢磨著感冒發燒的事,等白蓮考完試,再帶她去醫院看看。
不曾想,白蓮在考完化學后,站起來就直接暈倒在教室,學校叫了救護車把白蓮送到龍中市第一醫院急診科,醫生診斷是重癥病毒性心肌炎!隨即就下了病危通知書!
秦朗和白以天,在接到班主任丁曉曉的電話后,第一時間沖到醫院,醫生只搶救了兩個多小時,最終回天無術!
“請家屬節哀!”護士在邊上小聲地提醒著,并示意白以天拉開秦朗,因為,兩個全副武裝的大平間工人已經趕到,準備推走白蓮。
白以天忍著心中的劇痛,抱住癱軟如泥的秦朗,使勁將她從病床上拖離,護士迅速麻利地為白蓮重新蓋好白布。
“白蓮—”又一聲凄叫,秦朗兩眼一黑,身子在白以天的懷里緩緩向下滑落。
“朗朗!朗朗!快來人哪!”白以天用力抱緊已失去知覺的白朗,憋在心里的痛苦和悔恨在凄厲的叫聲中爆發。
剛要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醫生聞訊,迅速跑回來,協助白以天將秦朗抱到邊上的座椅上,一陣嫻熟的操作后,秦朗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全然沒有了昔日的威風與矜持,在白以天懷里不顧一切地掙扎著、哭鬧,試圖追上逐漸遠去的那張病床。
白蓮這個名字,在空蕩蕩的走道里悲切地回響著。
“白蓮,是媽媽錯了,是媽媽糊涂啊,求求你快點回來,媽媽以后再也不會對你那么嚴厲了,回來吧,媽媽求你了!白蓮,你聽見媽媽在喊你嗎?你倒是應一聲!老天爺,求求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還那么小,她還有那么多的夢想,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秦朗哭得天昏地暗,雙手在白以天的身上胡亂地捶打。
白以天機械地抱著秦朗,緊閉的雙眼也阻止不了那汩汩而出的淚水,他的心在滴血!此時,他除了抱著妻子哭,還能做什么?看似命運垂青、上天眷顧,一切再自然不過的擁有,剎那間煙消云散,這種被剝奪被撕裂的疼痛,從心里迅速擴散,痛徹全身,直至讓人萬念俱灰!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替白蓮去死!
“媽媽—媽媽—”一個微弱但清晰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走廊的空氣再次凝固.
此時,接近下午兩點,今天ICU病房就搶救這個叫白蓮的女孩,走廊里除了一個醫生、兩個護士、白蓮所在學校的校長、副校長、班主任、兩個太平間的工人,以及白蓮的父母外,再無他人。
眾人環顧四周,又面面相覷!
只有秦朗一臉驚喜:“是白蓮的聲音!”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瞬間沖出白以天的懷抱,箭一般地追上那張快進電梯的躺著白蓮的病床,不容兩個工人的勸阻,再次掀開蓋在白蓮身上的那塊白布。
“白蓮,我聽見你的聲音了!是你在喊媽媽!你醒了,是嗎?我知道,你是不會離開我的!白蓮,你不會扔下爸爸媽媽的,對吧?”秦朗對著那張蒼白的臉,一個勁兒地呼喊著。
“媽—您讓不讓人睡覺。恳恢焙皞不停,吵死了!卑咨従従彽乇犻_眼睛,抿了抿毫無血色的嘴唇,順手扯起蓋在身上的白布,試圖蒙住自己的腦袋,儼然一副美夢被驚醒后的厭煩。
秦朗用力扯掉那塊白布,以驚人的力氣抱起白蓮,又是哭又是笑……
白以天也以驚人的速度沖了過來,悲喜交集,泣不成聲……
這一幕,活生生地在ICU病房門口上演著,邊上的醫生護士已驚嚇得瞠目結舌!是詐尸嗎?是做夢嗎?每個人都難以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白蓮,以后不可再這么頑皮了,嚇死爸爸媽媽了!這個游戲一點都不好玩!”秦朗緊緊地抱住白蓮,破涕為笑,生怕一松手又是一次生死別離!
白以天張開雙臂,將娘倆攬入懷里,微閉雙眼,平息大難過后的情緒波動,感受著失而復得后的幸福。
白蓮乖巧地伏在秦朗的肩上,第一次感受到媽媽的溫暖。打記事起,她只有姥姥,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姥姥雖萬般寵她,但從來沒有如此親密地抱過她,也從來沒有爆發過如此真摯的情感!
這種被疼惜、被牽掛、被不舍的感覺,很特別。
白蓮從她的師兄墨荷那得知,她轉世的時辰是午時,可她和師兄倆人費盡全力從紅殷谷趕來,還是慢了近一個時辰!要不,也不至于搞得這么嚇人,讓大家這么狼狽,更不想讓前身的父母悲痛欲絕。
好在前身斷氣后,醫生立在ICU病房的窗口抽了兩根煙,爾后才按部就班地撥掉各種管子。邊上的小護士還問醫生為什么不先把實情告訴家屬。
醫生緩緩地吐著煙霧,若有所思地回答:“不急!ICU的房門越遲打開,說明我們越盡力在搶救!這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搶救不到半小時,就告訴家屬孩子沒了,誰知道家屬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
看來這位醫生也是老司機了,不僅懂醫術,還深諳社會心理學。也難怪,現在醫患關系這么緊張,醫生被病人家屬毆打的事件屢見不鮮,再不拿捏好病人家屬的心理,無形中將自己立于危險的境地!
醫生出于自我保護,ICU病房的門推遲了半個多小時才打開,這對于白蓮來說,可是驚心動魄啊,要是到了太平間或是殯儀館再活過來,那豈不是更可怕?
都怪諸葛老妖,喝點酒就誤事,連姥姥交辦的事關自己轉世的大事也敢弄錯,把午時說成是申時,好在酒醒得早,及時趕來告訴墨荷……
真心心疼這對不知情的父母!自己遲到、醫生自我保護,讓他們平白無故地承受了一場生死別離的痛苦。
雖然,秦朗并不是白蓮前身心中的好媽媽,特別她那套不近人情育兒法,白蓮頗有微詞,但無論如何,白蓮也不忍心拿生死去嚇唬她。
白蓮在秦朗和白以天層層裹住的懷抱里睜大了眼情,迫不及待地審視這個陌生的世界,感覺眼前的一切有點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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