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課,班級的多數同學跟聽了考試時交卷指令似的,立即丟下筆,爭先恐后出了教室,準備去吃晚飯。
白蓮也氣嘟嘟丟下筆,書包往肩上一甩,尋思著去找莫禾校長,她剛要站起來,王梓汐就按下了她的肩膀,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教室的同學所剩無幾,便壓低著聲音問道:“中午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訴我,你媽前腳剛走,你就想媽媽!”
“你少管閑事!”白蓮不耐煩地扭動著肩膀,試圖甩掉王梓汐那雙大手。
“想想《約法三章》,你捅了這么大個馬蜂窩,怎么會是閑事?”
“我要回去替我媽報仇雪恨!我要去殺了白以天!這個事你管嗎?”白蓮挑釁似地瞪著王梓汐,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王梓汐頓時傻了眼,不知所措。白以天不就是白蓮的爸爸嗎?她跟她爸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翻墻回去殺了他?
“白叔……他……欺負你媽媽了?”王梓汐小心翼翼地問。
被王梓汐一問,白蓮才想起來,她心中的仇人明明是程瑤,剛才一急怎么說成了白以天?白以天!沒錯,白以天才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
白蓮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從書包里拿出手機,開了機,撥通了白以天的電話,白以天的聲音很快就從手機傳了出來。
“蓮兒,聽說你去南風畫院集訓了,爸爸最近忙,沒去送你,抱歉啊,等哪天爸爸得空,專程去看你。”
……
“蓮兒,你在聽嗎?你在那習慣嗎?想吃什么就買,不要舍不得花錢……”
“我會親手殺了你!”白蓮咬牙切齒地冒出一句,便掐了電話。
一旁的王梓汐聞言,驚愕得半天合不攏嘴。他隱隱約約聽到白蓮跟她爸爸的通話,前陣子父女倆不是好好的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白蓮氣得連殺人的心都有?
“咳咳……”蕭蕭老師專有的發話前奏又響起,白蓮和王梓汐不約而同向教室門口望去。
“你們倆這個點還不去吃飯,晚上想喝西北風嗎?6點30分上課,遲到扣3分!”蕭蕭老師邊說邊走進教室,最后那句遲到扣3分,語氣特別重,好像是在警告白蓮。
“小仙子的手是用來畫畫的,殺人那么血腥的事,等你想好后,我來替你辦!現在,咱們趕緊去吃飯!蓖蹊飨牫鍪捠捓蠋熢捓镉性,伸手他的大手掌,輕輕地拍了拍白蓮的肩膀,他為自己說出來的話感到震驚。
“你去吃吧,我不餓!卑咨彽男、胃,充斥著苦悶和仇恨,哪有心思吃飯?
“那好吧,等下我去小賣部給你買些糕點。”白蓮嗜甜食,王梓汐牢記在心。
王梓汐走后,教室就剩下蕭蕭老師和白蓮,白蓮突然感覺渾身不自在,她靈機一動,速速起身,從教室的后門走了出來,沿著走廊,向A組所在的教室走去。
A組所在的教室在209,此時空無一人,白蓮來時已經打好腹稿,萬一有人問起,就說來找千姿月。
見教室沒人,白蓮喜憂參半。喜的是不用撒慌,失望的是,她想見的那個人,也不在?赡前压徘賲s仍然擺放在昨晚的位置,難道今天莫禾校長又彈琴了?
白蓮環視了周圍一眼,確定周邊沒有人,便快速來到古琴旁,坐了下來。沒有專門的琴桌琴椅,這彈琴的雅趣少了很多。
白蓮習慣性地撫摸著琴弦,突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有一種遇到故知訴說心事的沖動,是啊,這一天,她過得太憋屈了!心中的愁、心中的苦、心中的委屈,能說與誰聽?
白蓮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手腕輕輕一壓,指尖撫過,琴聲響起,隨著悠悠的琴聲,她的思緒又飄向九重天外的紅殷谷。
紅殷谷,彩霞鋪天蓋地,一個身著黑衣的少年坐在七彩池邊,一把古琴隨意地架在他的雙腿上,對著水中的那株白蓮,撫琴吟唱。
“白蓮,我的新作,你聽聽!”墨荷也不管白蓮同意不同意,自個兒彈唱起來。
蓮花盛開兮艷九天
池中泥土兮寂千年
吐露芬芳兮香四海
花瓣飄零兮淚成行
心戀蓮花兮花不知
咫尺天涯兮思成疾
花開花落兮總有時
泥伴蓮花兮總無垠
墨荷彈唱完,焦急地問道:“小師妹,此曲如何,聽完是不是特別感動?”
“一般!”七彩池中的白蓮回應,聲音悅耳。
“你不懂!算了,以后師父來月池宮時,你就別彈《行云流水》了,就這首,行不?”
七彩池中的白蓮含笑盈盈。
“說條件,是吧?好好好!我陪你偷偷練奪魂青天劍法,總可以了吧?”墨荷知道,白蓮不爽快答應的時候,就是她提條件的時候。
奪魂青天劍法,那可是青河公主的獨門絕技,沒有千年修為的弟子,是不能練的,可白蓮卻偏要練,當然,正規途徑、公開場合的訓練自然不會有她,白蓮只好纏著墨荷偷偷練,青河公主對此事也不是全然不知,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誰讓她是青河公主獨一無二的白蓮呢?
白蓮依舊含笑盈盈,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說實話,白蓮挺喜歡這種輕快而又纏綿的曲調,但她知道墨荷師兄想說什么,這么露骨的表白,傻瓜也能聽懂,好在她在七彩池中練功,要不,她一個小仙子,被一個大傻瓜如此表白,羞死人了。
白蓮用無名食指輕輕按下最后一弦,優美的曲調在余音繚繞中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這首曲子很短,白蓮彈得很投入,紅殷谷的美好,跟幻燈片一樣,一幕幕呈現在眼前,本是歡快的曲子,可她的眼眶竟有點濕潤。
“你彈的這首曲子,曲名是什么?”白蓮聽到聲響,身體微微一顫,抬頭一看,原來莫禾校長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站在琴前,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她,她嚯地站了起來,心想:完了!
“《白蓮花開》。”白蓮匆匆回了一句,跟犯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快速向教室門口走去,這一刻,她只想逃!
MY GOD!教室門口擠滿了學生!不待這樣的,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這些人怎么跟約好似的,一起奔回教室呢?
白蓮頓時進退兩難!
白蓮不知道,就在她剛剛忘情彈奏的時候,吃完飯的學生陸續回教室,當他們看到有學生在玩莫禾校長的古琴,嚇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早些天來A組的學生都領教過莫禾校長的厲害,那個冷面莫禾校長很難靠近,他的寶貝古琴更是碰不得!
前幾天有個女生自恃長相好看,而且對弦樂深有研究,也是趁莫禾校長不在的時候,動了他的琴,結果,這個女生直接被調出209這個班。
其實,A組也有好幾個班,但209這個班,是莫禾校長親自帶的,到時候,只要考試合格,直接通往?及嗟男iL班。
別的A組通過考試后,也是直通?及啵牵脒M入校長班,那學費得再加五萬泱幣。要知道,整個南風畫院就兩個校長班,全年就招20個學生,是尖子中的尖子。
另外一個校長班的班主任也是龍中美院易教授的得意門生,聲名在外,名叫楚西華,幾年來,她班上的學生,不是龍中美院,就是泱國美院,沒有例外!因此,能進入校長班,就意味著讀名校!
今年龍中美院新開了一個校長班,由莫禾校長從基礎班A組抓起,最后挑10個學生進入校長班,這種厲害關系,很多學生和家長,在入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
莫禾也是龍中美院易教授的關門弟子,據說,他比楚西華還優秀,他的色彩課、速寫課曾在龍中美院的公眾號直播過,短短數日,點擊率超過10幾萬,后來,龍中美院還將他的課程及畫稿印刷出版,深受中學生、大學生的歡迎,出版社為此還加印了好幾次。
所以,209班的學生,都特別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都渴望能順利進入莫禾校長所在校長班。可那個女孩,因擅自動了莫禾校長的琴,竟直接被逐出班級!五萬泱幣,對于有錢的人來說,也不算大數目,最關鍵的是,興許她再也沒有機會進入莫禾校長的班級。
而今天,就這吃飯的工夫,又有一個女學生趁他不在,擅自玩他的古琴,這不是找死的節奏嗎?
因此,本想回教室的學生,都站在門口,誰知道那個冷面莫禾校長會不會連同圍觀者一并治罪?
莫禾校長吃完飯也立即往教室趕,當他在走廊聽到琴聲后,臉都快拉長到地上了。
A組的學生都默默地為白蓮捏了一把冷汗。
莫禾校長三步并作兩步沖向教室,當他看到端坐在琴前的,是那個‘腦子有病’的白蓮時,無奈地嘆了口氣!真的是冤家路窄,在哪都能碰到她!與白蓮交鋒幾個回合后,每次吃虧的都是自己!
這回,白蓮總算栽在自己的手上!
莫禾本可對著白蓮大發雷霆,或是拿校規好好收拾一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白蓮,但是,當莫禾看到白蓮彈琴的樣子,尤其是這行云流水般的琴聲后,他的心立即變得柔軟起來。
這琴聲,明快而不失纏綿,歡喜中夾雜著憂郁,仿佛看見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對著心上人懵懂的表白,而且,讓莫禾特別奇怪的是,這曲調竟是如此的熟悉!
“誰寫的曲子?”莫禾在白蓮停下腳步的的剎那,急切地問道。
“我的一個朋友!卑咨從樕蠌娧b的笑容愈發僵硬。
白蓮轉身回答時,眼睛里流露出來的為難和不安,讓莫禾為之一震。他似乎立即讀懂了白蓮的眼神,對著擠在門口的學生喊道:“你們站在門口,想被扣分嗎?”
莫禾的話音剛落,門口的學生立即如鳥獸散。
白蓮趁機溜之大吉。
莫禾一臉疑惑。他又想起第一次見到白蓮的情景,那時,白蓮正在發病期,一口咬定她和自己認識,而且是師兄妹……
莫禾后來特意去翻閱了自己的檔案,找出上學時所有的照片,可他的人生軌跡中,并沒有白蓮的身影,也沒有白蓮這個名字。因此,他更加確信白蓮父親所說的話:白蓮腦子有!可是,剛剛她坐在那彈琴的樣子,還有她眸子里緊張和不安的眼神,有種有曾相識的感覺。
還有,白蓮所彈的曲子,那個曲調,怎么那么熟悉?就剛剛聽那么一會兒,那個旋律就一直在腦子里縈繞,真的太奇怪了!如果真的如白蓮所說,這曲子是她朋友所創作的,那就更不可思議了!她的朋友,不可能是名師大家,那這種曲子,應該不為人所知的,而自己跟她又八桿子打不著的,可這曲子聽起來怎么有點走心呢?
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問問白蓮。莫禾看著白蓮遠去的身影,暗自下定決心。
白蓮剛到D組的教室門口,蕭蕭老師又堵住了她,低聲問道:“你跑到209教室去干什么嗎?莫禾校長的琴你也敢動,你吃豹子膽了嗎?你是不是想在一天之內將12分扣光光?”
“去A組教室也違反校規了嗎?”白蓮忐忑地問。
“這倒沒有,但是,影響教學秩序的,一次扣3分!”
“沒有就好!”白蓮氣嘟嘟回到自己座位上。
其實,白蓮本來還想說,莫禾校長在課堂上彈琴不影響教學秩序,我在課余時間彈了一首曲子,影響哪門子的教學秩序?如果學校不讓彈琴,那干嘛要在教室里擺一把古琴,這不是誘導學生犯錯嗎?但她一想到中午翻墻被扣分的事,便泄了氣!為了保住剩下的岌岌可危的6分,還是低調點,萬一這個蕭蕭老師是個記恨的主呢?畢竟,蕭蕭老師是班主任,得罪不起!還有她滅絕師太的雅號,也是名符其實的!
王梓汐剛到教室,對于白蓮同學闖蕩209教室的事,全然不知。見白蓮到來,他立即喜笑顏開,急忙打開手上的小塑料袋,殷情地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蛋糕遞到白蓮跟前:“巧克力杏仁蛋糕,還有奶茶,小賣部今晚沒有現做的奶茶,是速溶的,估計口感不咋地,我讓店主多放了一包糖,應該挺甜的,你將就著喝。”
王梓汐說著,拿出吸管,撕掉吸管外包裝,麻利地將吸管插在奶茶杯上,也一并遞了上去。
“哇!這狗糧撒得!老天爺,快賜我一個男朋友吧!”同組的妮婭同學也剛到教室,看到王梓汐這一幕,夸張地酸了一句。
白蓮被臊得小臉緋紅,急忙接過王梓汐手中的奶茶和蛋糕,放到畫袋邊上。
“趕緊吃。⊥砩线有三小時的課,你打算餓著肚子上課?人是鐵,飯是鋼,趁熱喝了奶茶,聽話!”王梓汐不以為然,重新拿起奶茶和蛋糕,再次遞到白蓮跟前。
白蓮微微轉動小腦袋,發現周邊的同學已經開始在削鉛筆、整畫具,并沒有人盯著她看,她才低著頭,狼吞虎咽解決了那塊小蛋糕和奶茶。
蛋糕和奶茶的香甜,從嘴里一直擴散到胃里,繼而蔓延到全身,白蓮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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