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龍面色深凝,透過眼前淡淡的煙霧,秦氏兄妹的一舉一動,甚至細微的眼神變化,都逃不過他那雙獵鷹一樣的利眼。從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及今天的實地考察,他暗自在心里對這兩兄妹解除了警報。
“目前看,應該不會。咱們秦總在離職、離婚的時間點上都踩得很準。”
“王飛龍!有你這么說話的嗎?人家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們家朗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預謀。”秦景毫不客氣地訓斥道,秦朗離職,他本來就不支持,朗升投資公司可是秦朗辛辛苦苦二十幾年打下來的江山,生意蒸蒸日上,前途無量,就這么輕易拱手讓人,而且還是讓給那個忘恩負義、心如毒蝎子的程瑤!秦景想起來就心堵。再說秦朗離婚的痛,別人不知道,他秦景會不知道嗎?
王飛龍對于秦景的厲聲訓斥毫不在意,他依舊沉著冷靜,緩緩地吐著煙,齜著詭異的笑臉說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時,看似不幸的事情,往往救你于水火之中,如果現在秦總還是朗升投資公司的老總,跟白以天還是夫妻關系,那她就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甚至還可能泱及到你!果真那樣,我們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好好喝酒嗎?”
王飛龍的話不中聽,但說的很在理,這一點,秦景和秦朗的心里都很清楚。
“涉案金額有多少?”秦景抬了抬眼,冷不防又問道,這個問題在他的心頭已經縈繞很久,但他一直忍著沒問,說實話,在工作場合,這樣的問題,他也不適合問。朗升投資公司是他妹妹秦朗開的,估計地球人都知道,在這敏感時期,怎么能問如此敏感的話題?縱使在如此私密的場合,要不是酒精的作用,要不是對妹妹過于擔心,興許,這個問題,他永遠不會主動去問。
“這個還在查……”王飛龍面帶難色,這個問題在案件沒有定論前,還真的不能說,而且,他還真的不知道。
秦朗挑了挑那雙精明的丹鳳眼,故作輕松地說道:“如果乘風電力公司的保證金是被挪去做過橋貸款,那資金周轉的速度應該很快,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被挪用的保證金在完成‘使命’后,必須完璧歸趙,也就是說,在新的保證金轉入力達投資公司時,前一筆保證金應該已如數轉回乘風電力公司。如此一來,乘風電力公司損失的可能僅僅是資金的成本。”
秦朗分析起案情,那思維比辦案人員還縝密,關鍵她還很專業,分析起來頭頭是道,在邏輯上讓人找不到任何紕漏。
王飛龍頓時對秦朗的聰明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辦案人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理順的問題,秦朗分分鐘就說到點子上。跟聰明的人聊天,就是輕松。
“你說的應該沒錯,從紀委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乘風電力公司的資金僅僅是被挪用,至于三年來,被挪用的資金數額達到多少,目前還在統計中,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乘風電力公司最后一筆未收回的保證金數額巨大。”
“多少?”秦朗聽王飛龍這么一說,心里又一沉。
“從乘風電力公司的賬上看,還有1500萬!這個項目,是勝利地產牡丹園廣場的供電及消防工程,標的將近一個億,乘風電力公司依舊委托力達投資公司做標,但最后中標的是省城平城電力公司。這筆保證金跟往常一樣,依舊沒有如期收回,在力達投資公司短暫滯留后,轉入朗升投資有限公司。”
秦朗沉思半晌,才問道:“這一筆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最后一筆過橋貸款差不多是兩個月前的事,那時,你應該已經離職,所以,我說,你離職的時間踩得很準。”王飛龍微微一笑,打心里為秦朗感到慶幸,這1500萬要是收不回來,白以天就不是簡單的瀆職罪了。
“哼,這1500萬就是能收回來,白以天也脫不了干系!三年他伙同程瑤挪用了多少?又獲得多少非法收益?這些數據統計出來了嗎?還有,他們搞非法活動的時候,采用什么手段,規避了乘風電力公司的內控管理?程瑤又是采取什么辦法,將秦朗蒙在鼓里?”秦景追問。
“這個還在調查……”王飛龍一時語噎,這秦景的腦瓜反應極快,他本想把復雜的事情簡單說,沒定論的事盡量不說,以讓秦朗寬心點,誰知,秦景還是改不了咄咄逼人的架勢。這不,王飛龍的話還沒說完,秦景的目光一轉,又問道:“朗朗,你是怎么管公司的?這么多的資金從你賬戶走,你怎么絲毫沒有察覺?你是死人嗎?!”
“哥,我們公司是投資公司,客戶資金的往來很頻繁,一年下來,從我們賬戶走個幾千萬,如果財務部的李主任不主動匯報,我還真的不知道。況且,我和程瑤在業務上是涇渭分明的,為了便于我們結算,主要賬目、往來賬,我們都是分開的,資金往來的銀行也不同,我的業務從工商很行走,程瑤的業務走建設銀行。”秦朗邊回憶邊分析。
“可你是公司法人,不是一句不知情就可以了事,好在之前的過橋貸款沒有給乘風電力公司造成不成挽回的損失,你的責任輕一點。”秦景依據現有的信息,做了一個綜合的判斷。
“我現在是一介草民,他們骯臟的勾當,我又沒有參與,你們市委、公安還能追究我什么責任?”秦朗淺淺一笑,笑里有嘲諷,有坦然。
“公司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沒責任?定你個玩忽職守、瀆職罪什么的,沒有冤枉你吧?”秦景眉毛一挑,聲音嚴厲。
“秦副市長,你在餐桌上就要給我定罪?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來,敬兩位官大人一杯酒,求你們饒過我!”秦朗端起酒杯,蹲了一上桌面,然后一飲而盡,晰白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她知道她哥哥緊張她,擔心她,而此時,活躍餐桌氛圍最好的辦法就是喝酒。
秦景和王飛龍聽到秦朗的調侃,呵呵地笑著,也端起酒杯,跟喝白開水似的將跟前的杯中酒倒入口中。
“好酒!”王飛龍抿了抿嘴,贊美道。
“今天是我親外甥的升學宴,必須喝好酒啊!王局長,這瓶酒,是珍藏版的人頭馬XO,波克爾酒莊特意為我留的。”秦朗邊為他們添酒邊說道。
“這洋酒,喝的是情調,我還是覺得老北京的二鍋頭好喝,便宜、夠味、帶勁!”秦景絲毫不給秦朗面子,將一瓶幾萬泱幣的人頭馬XO貶得一無是處。
“秦總,你哥就是暴殄天物的主,他喜歡二鍋頭,改天我差人送他幾箱。來,咱們倆干一杯!”
“想坑我啊?給我送酒?想行賄不成?”秦景斜了一眼王飛龍,徑自端起酒杯,和秦朗的杯子一碰,又喝了一杯。
秦朗咯咯地笑著,沒有拒絕,今天本是喜慶的升學宴,結果被白以云一鬧,變成家庭調解會、案情分析會,說著不愿意說的事,提起不愿意聽到的名字,掃興至極!此時,她需要用酒驅散籠罩在心頭上的霧霾,需要用酒精麻痹一下神經,吃一餐純粹的午飯,喝一頓純粹的酒。
秦朗喝了王飛龍敬的酒,又端起酒杯敬秦景。
秦景溫和地笑了笑,愉快地喝了酒,心中無限感慨,自從秦朗的婚姻出現問題后,他就很少再看到她的笑臉,甚至連話都少了,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傷害有多深,他想象不出。如果剁了白以天可以恢復她之靜美的模樣,那他會毫不猶豫去做。
秦景之所以讓秦奮媽媽將升學宴安排在她家,也是想借她最愛的外甥上大學的喜事,寬寬她的心,沒想到一餐飯也能無端生出這么多事來。誒!既然她想喝酒,或者說喝酒能讓她暫時忘記痛苦和煩惱,那就陪她一醉方休吧。
想到這,秦景又來了精神,連續數天的的搶險疲勞頓時煙消云散,他也頻頻舉杯,說起兄妹倆小時候的趣聞秩事,三人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舉杯暢飲,將這場主角不在的升學宴推向高潮。
“張媽,去酒窖再拿一瓶人頭馬XO來,珍藏版的那箱。”秦朗大聲喊道。
“秦總,酒就別再開了,我下午還要去上班呢。”王飛龍求饒,公安局里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回去處理,今早要不是因為事發突然,疑惑太重,他也不會放縱自己一個上午不上班。
“全天下就你忙!別以為公安局離開你就轉不了!朗朗請你喝酒,你要感到榮興至極!別不識好歹、推三阻四,要不是托了我家秦奮的福,你想來這里喝酒,做夢吧!”秦景瞪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對著王飛龍一陣搶白,他家的朗朗難得高興一回,這王飛龍還扭扭捏捏,真讓人掃興!這不是找罵的節奏嗎?
“秦副市長也是工作狂,他讓你喝酒,就是準你下午放假啦。王局長,工作永遠忙不完,而酒,不一定任何時候都有心情喝。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干!”秦朗有了幾分醉意,那從骨子里滲出來的美,融在臉上的淺淺笑靨中,愈發迷人。
在秦氏兄妹一白一黑、一唱一和的攻勢下,王飛龍再也沒有推辭的能力,端起酒,一杯又一杯地干。
“張媽—張媽!酒呢?”秦朗見瓶子時的酒已經見底,借著酒勁又吆喝起張媽。
“夫人……”張媽欲言又止。
“上酒!”秦朗聽到張媽的聲音,頭也沒回。
“夫人—他們……”
秦景和王飛龍幾乎在同一瞬間,看向張媽,及張媽身后的人,他們的臉,倏地陰了下來。
秦朗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順著他們的視線轉頭,只見三個身著便衣的男人似從天而降,立在餐廳入口處,張媽站在餐廳入口的內側,正緊張地搓著手。
見秦朗轉過頭來,便衣男人中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又上前一步,說道:“秦副市長、王局長,你們好!我們是來找秦朗女士的。”他隨即對秦朗亮出工作證,說道:“我是市紀委第五監察室的科長黃勝坤,你就是秦朗吧?”
“我是秦朗。”秦朗心里一驚,不好的預感瞬間涌上心頭,但她的語氣仍十分的平靜。
“秦朗,我們市紀委請跟我們走一趟。”
“黃勝坤!你要干什么?想知道什么就在這里問清楚!”秦景一掌重重拍在桌子,“砰”的一聲,讓在場的人心不由為之一驚。
秦奮和他的媽媽聽到聲響,也從客廳跑了過來。
“秦副市長,對不住了,我們是在執行任務,請您不要為難我們這些當兵跑腿的。”黃勝坤不為所動,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說話時表面仍謙卑恭敬,心里卻獨自哼哼,都說秦副市長年輕氣盛,剛愎自用,那種底氣來自何方,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秦景就是仗著他有一個副總理堂哥,所以才到處甩橫。只是,當他在龍中市的根基土崩瓦解后,他堂哥還會罩得住他嗎?眼下,他的前妹夫已被雙規,親妹妹又涉嫌洗錢,他自己能干凈到哪里去?
如今,全國上下反腐倡廉正處于高壓態勢,秦景一旦被卷入,別說他堂哥會棄車保帥,到時候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他!看他還得嘚瑟多久?
“秦副市長,他們也是依法辦事,履行一些必要的程序,您不必過于擔心。”王飛龍酒清醒一半,他不能讓秦景由著性子來。秦景一向以沉著冷靜、運籌帷幄著稱,但動到他心愛的妹妹,他還怎么冷靜?但法律的程序就是這樣,秦朗作為朗升投資公司的法人,先別說責任不責任,請到市紀委去問幾句話,難道不應該嗎?法律講究的是證據。
“閉嘴!我看你們誰敢動她?”秦景倏地站了起來,攔在秦朗的前邊。
秦朗也緩緩地站了起來,說道:“哥,我又沒有干什么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您不用擔心。他們在我的公司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找我問話也是正常的,再說,配合公安、紀檢執法,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秦朗扯了扯秦景的胳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小時候在她哥哥面前撒嬌一樣。
秦景的心,卻陣陣發緊,他害怕,秦朗跟白以天一樣,被紀檢委帶走后,回來便遙遙無期……
“我跟你們走。”秦朗松開了秦景的胳膊,毅然走出餐廳……
------題外話------
祝閱文的各位小主:翻書愉快,月餅節快樂!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