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已經陸續上菜，四個人開始吃菜，話便少了。只是每個菜開始吃前，吳疆都會示意周冀劉曉曉先動筷。

    周冀默默地笑了，心想這個男孩剛才的豪氣和平時完全不像，現在的細心和禮貌又和剛才的豪氣完全不像，很自然地便抬頭看了看吳疆，這個動作卻太過明顯。

    吳疆看到了，突然又心跳加快了，趕緊低頭吃菜，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

    董肖也看到了周冀剛才看吳疆，雖然看不出周冀臉上的表情，但周冀是正在吃菜的時候，抬頭看吳疆的，看得出周冀是特意看吳疆的。

    董肖的心里竟然有一絲絲的刺痛，更加確定了自己其實也在意周冀。于是強作鎮定，拿起酒杯，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敬周冀：“按東道主的禮數，先敬狀元。”

    周冀拿起茶杯，和董肖碰杯。董肖避過周冀的目光，沒有和周冀直視，只輕輕碰杯，然后干了，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敬劉曉曉：“為友誼第一。”

    劉曉曉臉都紅了：“2班的帥哥們辯論會上意氣風發，沒想到酒桌上也是風采依舊。”

    吳疆看到董肖連干兩杯，臉有點紅了，便擔心地看著董肖。

    董肖吃了一口菜，才給自己又倒上一杯，笑著和吳疆說：“看什么看，還沒輪到敬你，這么迫不及待啊，還說自己不是酒鬼。”

    董肖故意把吳疆說自己的話懟了回去。吳疆舉起杯子和董肖輕輕碰了一下，很豪爽地干了。

    董肖急了：“干什么干，真是酒鬼，我敬酒的主題還沒說呢。”

    然后頓了頓，看了看周冀和劉曉曉：“其實這次期中考試也要祝賀吳疆的，他的進步速度最快。”

    然后看著吳疆說：“如果物理化學不算，你的名次更好。”

    吳疆心想，雖然你們倆學霸在，自己的成績沒法和你們比，但自己的目標就是提高成績，而且，最大的動力就是來自周冀。

    吳疆酒杯都忘了放下，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周冀，心里在說：“周冀，我最該感謝的其實是你。”

    這一次，也是最明顯的一次，周冀感覺到了吳疆的眼神。他的面容在帶一點桔色的燈光下，染上了一層朦朧，精致的五官棱角分明，幽深的眸子澄澈明亮，薄唇噙著不易覺察的淺笑。

    周冀心里突然有一絲慌亂，不敢直視。對面那個帥氣的男孩，那么直白地表露對自己的好感。而董肖，對自己應該完全沒那個意思吧。

    于是周冀側臉和劉曉曉說：“曉曉，我們是不是也該回敬一下？”

    劉曉曉笑了：“周冀，我們被動了，我總感覺和這兩個帥哥在一起，永遠是他們的主場。”

    周冀也笑了：“是嗎？那我們兩人一起敬他們吧，這樣氣勢足一點。”

    倆人端起茶杯敬吳疆董肖，吳疆董肖趕緊倒滿了，周冀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你們不要干杯。”

    董肖問吳疆：“你說呢？”

    吳疆笑著喝了一口：“恭敬不如從命！”

    看到吳疆把杯子放下了，周冀看著吳疆說：“你真的很頑皮哎。”

    這話，是在辯論會上周冀講的。吳疆馬上聯想到了投稿的事，心里一緊，直愣愣地看著周冀。

    周冀沒有躲避吳疆的眼光，笑容溫婉，看著吳疆：“吳疆同學，對一中的印象還不錯吧？”

    吳疆確定了周冀是說投稿的事，一張帥臉瞬間紅了，竟然緊張得不敢看周冀，而且，杯具地，說話又磕巴了：“很，很好，特別是，有些同學，給了我美好的第一印象。”

    吳疆磕巴而又有點氣喘的講話，讓周冀忍俊不禁。周冀抿了一下嘴，然后抬眼看向吳疆，那眼神分明是在鼓勵吳疆。

    吳疆因為緊張，只快速地想著該如何準確表達自己的意思，所以說的有點遲疑，也沒敢看周冀，直到說完才看了看周冀。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吳疆的心，咯頓跳了一下，卻瞬間心定，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咧嘴的剎那，一口并不整齊的白牙都露出來了。

    男孩子陽光帥氣的獨特氣質，讓周冀不敢直視，躲開了視線。

    吳疆怕自己說的太直白，便又用大拇指點了點董肖：“比如這位，才貌雙全的好哥們。”

    然后看著周冀劉曉曉說：“比如，對面兩位秀外慧中的女同學。”

    劉曉曉當時就臉紅了，心想你對周冀的意思，我們都看到的，便笑著說：“吳疆同學，你就直白點夸我家周冀好嗎？”

    其實第一次大家在一起說話時，劉曉曉爽直的性格就有所表現，這次，更是直接。吳疆心想，這妞真是個爽快人，我還正愁不敢開口呢。吳疆低下頭摸著自己額頭，偷偷地笑著，怕自己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

    周冀估計也沒想到劉曉曉會這么說，臉也紅了，不過只是稍微一愣，就馬上引開話題，笑著說：“有件事我很好奇，上次辯論會就說過的，我收到一篇投稿，看文采，應該出自一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之手，但作者卻署名玩叟。”

    周冀第一次遇見吳疆，是在那天歡迎新生的聯歡會上，吳疆被董肖拉進舞池，周冀當時腦子中閃過一個詞，玉樹臨風，說的就是這個男生那樣的吧。不過當時周冀的眼光只注視董肖，便忽略了吳疆。

    第二次拍學生證時，看到吳疆一身白色襯衣藍色牛仔褲白色板鞋，居然和自己撞衫了。周冀以為這身衣著只適合女生穿，沒想到這個男生穿了，自己當時的第一反應便是，好一個翩翩少年。

    自從那次后，周冀已經也對吳疆開始注意了。沒想到后來在高一那次聯歡會上再次撞衫，周冀并沒有拒絕和這個男生合唱，而且，自那以后，周冀對吳疆也懷有好感。

    只是，周冀知道，這份感覺，和對董肖的不一樣而已。通過多次接觸，周冀已經明白，董肖對自己也許只是同學的感覺，而吳疆，對自己，應該是一個男孩對女孩的喜歡。

    周冀漸漸明白，自己對董肖，或許是欽佩多于情感的成分，對吳疆，純粹就是一個女孩對男孩的好感。所以，剛才周冀很自然地就把自己對吳疆的印象說了出來。

    吳疆明白周冀已經知道玩叟就是自己，開始倒是想實話實說的，自己用這名是怕你看到我的字不好。現在聽了周冀剛才問自己的話，周冀居然用了玉樹臨風翩翩少年這樣的溢美之詞，心想我不能說出這個原因了，別破壞了周冀對自己的好印象，不然就太煞風景了。

    前幾次大家在一起，每到冷場，吳疆都會看看董肖，這次，又是習慣性地看了看董肖。

    看到董肖的一剎那，吳疆就笑了，心想，這個，就讓董肖來說吧，這貨，今天本來就太沉默了。于是笑著說：“這個，要問這位哥們。”

    今天董肖確實一直默默地看著，不大說話，他只是想著不能搶了吳疆的風頭。剛才聽他們說話，已經明白周冀問話的意思，也知道署名玩叟的肯定是吳疆。這時吳疆說要問他，董肖便笑了，先問吳疆：“實話實說？”

    吳疆不解其意：“難道你是江湖老騙子啊？”

    董肖還是看著吳疆壞笑：“那我先說個故事。”

    董肖也不看其他三個人，只顧自說自話：“從前，有個書呆子，長的就像剛才周冀說的，真的是玉樹臨風，翩翩少年，可就是腦子不那么靈光。第一天上學堂，在同學面前介紹自己，想讓同學猜出他的名字，便說，我有個兄弟叫萬壽，同學猜不出。這呆子呢，又說，我家名頭最大的人是吳三桂。”

    吳疆一聽，想要阻止董肖，對著董肖直接兩手齊上，一手掐脖子，一手捂嘴。

    董肖邊往外躲邊繼續說：“這個呆子呢，還有個臭脾氣，一言不合就動手，在他們那個宿舍成了老大，也把自己的宿舍整成了黑社會。”

    周冀劉曉曉沒聽明白董肖什么意思，只覺得董肖說的應該是吳疆，便看著他倆打鬧。

    吳疆看了看周冀，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別聽他的。就是開學那天，舍友們要自我介紹，我說我叫吳疆，就是萬壽無疆的疆，吳三桂的吳，因為我想了想，也就覺得吳三桂名頭大一點。”

    然后指著董肖說：“他，你們別看他長的人模人樣的，做個班長，班里的八卦他都打聽，他知道了我們宿舍自我介紹的事，就老是叫我萬壽了，說萬壽和吳疆是兄弟。”

    吳疆遲疑著，沒有把自己叫董肖小桂子的事說出來，覺得這個玩笑不適合女生。但想到自己每次叫董肖小桂子，董肖常回的那句“喳，”便對著董肖笑了：“給某人留點面子，不揭發了。”

    然后對著董肖耳朵輕聲說：“小桂子，喝酒吧。”

    喝酒吧三個字，聲音正常，周冀劉曉曉能清楚地聽到。說著，先給周冀和劉曉曉杯子里加了一點水，又給自己和董肖倒了一杯酒，并站了起來，舉起杯子，對著大家說：“為友誼干杯！”

    吳疆心里畢竟還是有疑問的，周冀怎么會知道是自己的投稿，心想既然兩次都是周冀主動說起，那不如問一下她，免得自己猜疑。

    吳疆撓了撓腦袋，看了看周冀，有點不好開口似地說：“有個疑問，就是，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投稿？”

    周冀這時正在想，這吳疆其實還是很單純的，董肖在說他第一次的自我介紹時，自己并沒覺得是真的，以為董肖是編的，沒想到吳疆居然還解釋自己真的是這么說的。不覺抬頭看了看吳疆，正好吳疆在問她。

    周冀的臉一下子紅了，心想這人真的是個呆子啊，居然會這樣問自己。

    張老師找周冀去參加作文競賽時說過，整個高一的第一篇作文《自我介紹》，寫的最好的是2班的吳疆。后來在校報上刊登，那時周冀特意看了原稿，當時就想的，這個吳疆文采這么好，這字，真的和張老師說的一樣，有點差，而且，和吳疆那張帥氣的臉，怎么都對不上號。

    后來收到《一中印象》，看文采其實就覺得像吳疆寫的，自己特意去看了《自我介紹》的原稿復印件，雖然這篇《一中印象》的字，比《自我介紹》好很多，但也看得出是同一個人的筆跡，所以周冀當時就知道了是吳疆寫的，并在辯論會上，作為一個論據反駁吳疆。

    想到自己為了查證是不是吳疆寫的，其實是花了心思的，周冀臉紅了，心也有點亂。

    吳疆一看周冀一直沉默不語，知道自己太唐突了，趕緊說：“不好意思，這是編輯部的事，我們不能打聽。”

    周冀看了看吳疆，心想這個外表帥氣的男生，看他說話有時真的很單純，其實心思很細，覺得自己剛才的失態讓他多想了，便笑著說：“每個人的文風是不會變化太大的，《自我介紹》和《一中印象》有很多處可以看出是同一個人的手筆。”

    然后特意看著吳疆說：“頑皮的老爺爺，這文采，除了你，不會是別人了。”

    吳疆看到周冀突然看著自己說出一句老爺爺，臉一下子紅了。不過也知道自己剛才的問話沒事，便想把氣氛調節輕松一點，對著周冀一個抱拳，畢恭畢敬地說：“周大編輯，過獎了。”

    其實周冀心里也有疑問，張老師說吳疆的字不好，所以沒選他參加作文競賽，自己也看過《自我介紹》的原稿，那字確實不好，但看了《一中印象》，覺得這字還好，便問：“《自我介紹》和《一中印象》，雖然文筆相近，但字跡相差很大。”

    吳疆一聽，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馬上臉漲的通紅。

    董肖一看吳疆的樣子，趕緊打圓場：“我們的吳大才子，自從在校報上自我介紹后就一鳴驚人，成了一中名人，很多粉絲排隊等他簽名，抄寫個作文什么的，哪還用得著自己動手？”

    吳疆狠狠地瞪了一眼董肖，打斷了董肖：“又說謊，我在練字。你們的字都那么好，我也有壓力。”

    然后看著周冀說：“張老師特意在我們班表揚了你，說你作文寫的好，字寫的更好。”

    不想讓周冀誤會自己說的不是實話，吳疆又側臉問董肖：“是不是？”

    董肖沒想到吳疆會求證自己，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冀說：“張老師是這樣在我們班表揚你的。”

    吳疆心想，既然周冀問了自己那么多問題，而且問的那么直白，那自己就乘此也說的直白一點，讓周冀明白自己的心意。

    于是打好了腹稿，知道自己會說很多，所以語速比較快：“我來說說自己的字為什么不好的原因。上學前在家學自己的名字，那個疆字實在太難寫了，所以一直到開學都沒學會。一年級時，老師讓大家寫自己名字，班里很少有同學不會寫自己名字，我就是其中之一。回家我就哭。”

    聽到這里，董肖噗的笑了。

    吳疆瞪了一眼董肖，繼續說：“我說我要改名字，我們班的吳天一名字很好寫，我要叫吳一。我爸不讓，說還有叫丁一的，要不要把你送到他們家去，你就叫丁二。聽說要被送人，我才沒鬧，但以后就對寫字很抗拒。”

    說到這里，吳疆忍不住偷瞄了一下周冀，周冀垂眉，臉上帶著笑。

    吳疆便繼續：“不過在來一中以前，我還真沒覺得自己的字多丑，到了一中才發覺，所以痛下決心想練字，原因有三個：第一，你們的字都那么好，對我是一種激勵；第二，聽說因為字丑，不能參加作文競賽，這對我是一種刺激；第三，張老師說，說......”

    吳疆覺得不能直接說出張老師說寫一手好字談戀愛寫信會加分，于是反問劉曉曉：“張老師肯定在1班表揚周冀的字寫的好吧，關于寫一手好字的重要性，張老師怎么說的？”

    劉曉曉也不清楚吳疆問這話的意思，帶著疑惑說：“表揚了啊，說第一篇作文周冀的字最工整，她特意查了，才知道周冀是中考狀元，說以后我們可能會做老師，寫一手好字很重要。”

    吳疆一聽，心里樂了，這不正是張老師在自己班里說的話么，正等著劉曉曉的下文，卻發覺劉曉曉不再說下去，便問：“還有呢？”

    劉曉曉看了看吳疆說：“還有關于你的，可以說嗎？”

    吳疆一聽，不解地問：“還有關于我的？不會吧？”

    劉曉曉看了看周冀，和吳疆說：“張老師說，2班的吳疆同學，是高一中考語文第一名，自我介紹這篇作文，寫的最好的是吳疆，而且，人也很帥，就是，就是......”

    劉曉曉遲疑著沒說下去。

    吳疆沒想到張老師還在1班這么說過，看到劉曉曉不說下去了，自嘲地笑了：“就是字太差了。”

    吳疆心想自己字差，反正周冀董肖都知道，所以也沒尷尬，急著問劉曉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張老師在你們班這么批評我。不過我問的不是這個，張老師還說了別的嗎？”

    劉曉曉和周冀都不解地看著吳疆，周冀看吳疆不像說謊，便說話了：“曉曉，看來張老師偏愛2班啊，說的比我們多。”

    然后看著吳疆，依然一臉波瀾不驚的笑容，恬靜，又帶著一點點俏皮：“老師的話，對學生總歸是有益的，可以分享嗎？”

    吳疆本想讓劉曉曉說出那段話的，沒想到張老師不僅沒說，現在還被周冀反問了。

    吳疆倒也沒有驚慌，心里反而樂滋滋的。張老師這是拿自己和周冀作了對比，不過看起來這既像批評但也像表揚。心想，那就豁出去吧，反正董肖也在，到時肯定會幫自己作證。

    吳疆便實話實說了：“張老師說，寫一手好字很重要。除了說做老師寫一手好字是必要的條件，還說，還說，以后談戀愛了，寫個信什么的，一手好字，肯定是加分的。”吳疆聲音越說越低，頭也越垂越下了。

    那窘迫害羞的樣子，周冀看在眼里，嘴角拉起了弧度。

    董肖一看吳疆有點吞吞吐吐，馬上插話：“然后，某人不等下課，就開始苦練書法，到了廢寢忘食如癡如醉的地步。”

    董肖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讓吳疆把話題挑明，便再補充一句：“不知道某人的信，會寫給誰？”

    董肖說的太過直白，紅臉的不止吳疆，還有周冀。董肖本來就是有意這么說的，自然會觀察兩人的表情，看到周冀的臉紅了，便明白了周冀對吳疆也是有意思的。

    吳疆自然也會觀察周冀，看到周冀臉紅，同樣也明白了周冀對自己有意思，不覺大喜。為消除尷尬，吳疆對著董肖說：“肯定不是寫給你的！”說完不自覺地看了看周冀。

    一看周冀又臉紅了，趕緊對著董肖問：“有人的字寫得這么好，看來，情書寫的不少啊？”

    董肖乘機再次把話挑明：“等你寫了，告訴我是誰，為了免傷兄弟和氣，我一定不會寫給你的她。”

    董肖知道自己這樣說，大家會尷尬，但自己是真的想表明態度，于是說完就笑了，還拍了拍吳疆肩膀：“怎樣，夠哥們吧！”

    吳疆沒說話，只拿起酒杯，對著董肖一干而盡。這個動作，周冀看在眼里，突然就覺得特別帥氣，還很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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