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傾斜,在劇烈的海浪拍打下,更加迅速。
楊萬一把抓住身后的欄桿,再要去拉顧許浧,身體突然被重重撞開,抬眼看過去,顧許浧已經(jīng)摔倒在另一側(cè)的欄桿上,宇文清距他不過半米的距離。
一陣海浪拍過來,正好打在顧許浧身上,輪船受力傾斜速度更快。眨眼間,欄桿已經(jīng)浸到了海水里。
楊萬來不及多想,手一松,也跟著跳了下去。然而,剛一入水,就被模糊了視線,根本找不到顧許浧的身影。
大雨還在繼續(xù)下著,渾濁的海水爭先恐后的灌進(jìn)嘴巴和鼻孔里,讓身體的感知也變的遲鈍起來。顧許浧憑借落水前向岸上的匆匆一瞥,極力想要向岸邊游去。然而,旁邊卻總有一雙手想要將他往回拉。
耳邊是巨大的海浪聲,目光所及全是污濁的海水,經(jīng)過宇文清的幾番干擾,他早已失去了方向。
身后的人如跗骨之蛆一般,剛甩開一點(diǎn)距離,很快又跟了上來,似乎已經(jīng)抱了和顧許浧同歸于盡的決心。
劃水的速度比初時慢了一些,海浪不斷的拍打在頭頂,讓身體也開始僵硬起來。遠(yuǎn)方似乎有模糊的建筑輪廓,卻被彌漫的雨霧一點(diǎn)一點(diǎn)掩藏。
海浪聲似乎小了一些,耳邊只剩下沒有起伏的嗡鳴聲。身體被海水裹挾著不斷改變方向,雙臂劃出去的微弱距離在瘋狂的海浪面前不值一提。
不知何時開始,身旁已經(jīng)沒有人再干擾他,但他的敵人變成了可以毀天滅地的海浪。
雙臂徹底沒了力氣,鼻腔里更多的是混濁的海水,眼睛早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強(qiáng)感受到微弱的光。
雨似乎停了,周圍一片寂靜,連貨船的鳴笛聲也消失了。
就像當(dāng)初在K城的漁村里,那個寂靜的夜晚。
那個吻,那個擁抱,那個讓他告別孤獨(dú)的女孩,她在哪里?
……
機(jī)場到港口的距離不算遠(yuǎn),但在傾盆的大雨下,所有的手段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嫂子,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找我哥,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他安然無恙的帶回來!鳖櫾S浧擔(dān)憂的看向辛逸,和她一直放在隆起小腹上的右手。
“不用擔(dān)心我,我不去,你找不到他!毙烈菅劬粗巴猓樕蠜]有任何表情。
“你不是說有人肯幫忙嗎?他應(yīng)該有辦法的!
辛逸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顧許灝,語氣平緩的道,“你哥救過我很多次,這次輪到我救他了,我不能讓他失望!
“可……”顧許灝看著辛逸堅(jiān)定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汽車還在平穩(wěn)的行駛著,司機(jī)卻滿頭都是汗。雖然坐在后面的兩個人什么都沒說,但他明白,他能不能安全快速的把他們送到目的地,是關(guān)乎生死的事。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滾動著,時不時就會脫離原本的軌跡,讓車身也隨之扭動。前方可視距離不到5米,所有判斷都只能靠腦子里稀薄的記憶和多年來累積的經(jīng)驗(yàn)。
車身突然一個劇烈的顛簸,車尾向右飛速甩了出去。司機(jī)整個身體都壓在方向盤上,雙手死死抓住方向盤兩側(cè),汽車一陣左右搖擺之后,堪堪在路沿邊上停了下來。
“小心一點(diǎn),繼續(xù)開吧,注意安全。”還不待司機(jī)有任何反應(yīng),身后便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
他不敢耽擱,也不顧兩肋的鈍痛,很快又啟動了汽車,向著港口駛?cè)ァ?br />
看著路旁的建筑掠過視線的速度又慢了一些,辛逸捏在身側(cè)的手指再一次收緊,指甲陷進(jìn)皮肉里,留下紅色的印跡。
就在她的耐心即將告罄的最后一刻,汽車終于來到了港口海岸邊,將將挺穩(wěn),她便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身后立即有人撐著傘靠了過來,還沒站定,便見辛逸發(fā)狂般沖向岸邊。
顧許灝忙跟了上去,卻在看到那艘傾覆的貨船時,愣愣定在了原地。
岸邊看不到一個人影,傾覆的貨船旁,除了幾個來回晃蕩的救生圈,什么也看不見。
辛逸趴在地上,不斷向前探著身體,想要看的遠(yuǎn)一點(diǎn),可是眼前全是厚重的雨霧,和巨大的嘩啦聲。
鼻腔里充斥著腥咸的海水味,胸腔似乎也被海水淹沒,那種窒息的感覺再一次出現(xiàn)了,身體似乎不由自主的掉落在無邊的海水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奪走自己的呼吸。
四肢開始僵硬,整個身體都只有冰涼的觸感,耳邊是沒有起伏的嗡鳴聲,安靜,又絕望……
“嫂子!嫂子!”有突兀的叫喊聲在耳邊響起,眼前出現(xiàn)一張模糊的臉,似乎有些熟悉。
“嫂子!你找的人來了!”
“什么?”她突然打了個冷顫,視線清晰了一些,目光挪到旁邊的人身上,看清他的臉時,一切意識在瞬間歸位。
“你是林南?”辛逸的語氣變的平靜而篤定。
“少夫人居然認(rèn)識我!”林南很意外。
“抓緊時間找人,有什么話以后再說。你帶了多少人?”
“信得過的都帶來了!
辛逸看了一眼被顧許灝的人攔在遠(yuǎn)處的幾十個人,道,“這里你比我熟,我不對你指手畫腳。我只有一個要求,盡你的全力把我先生救上來,不懼任何代價(jià)!”
林南深深看了辛逸一眼,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向海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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