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00，截標時間到了。

    一共來了6家投標方，彼此都裝作不認識，卻都在偷偷打量對方。

    招標代理方和業主方都正襟危坐，開標人開始宣讀開標通知。

    第一步是進行資格審查。

    兩家公司由于資格審查不過關被拒標，均是因為投標保函不是銀行開具的原件。

    李培思不禁想起來，在解讀招標文件時，林語凝把“原件”二字畫了個重重的圓圈。

    怕他不夠重視，還在那連個圓圈上補了兩個長長的兔子耳朵。

    李培思想到她便低頭輕聲笑了一下，那兩家被拒標公司還以為李培思在幸災樂禍，退出會場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第二步是各家按照提交標書順序拆開標一覽表。

    該環節有一家公司處于備選區，因為他們在價格條件寫的是EXW（工廠交貨），也就是不含運輸及保險費用。

    這與招標方要求的CIF  Shanghai  Port  不符合，除非另外三家都不合格，否則這家也跟出局差不多。

    第三步是技術評議，真正進入最后一個環節的的只有思路、龍騰和海盛三家。

    巧合的是，龍騰和海盛用的都是思路的舊方案。

    至于這兩家用相同方案來投標，是要圍標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李培思無暇多想。

    既然是自己的舊方案，李培思便非常有信心如何在技術環節擊敗他們了。

    技術宣講會是先到先來，所以龍騰和海盛分別闡述了各自的設計方案。

    幸虧技術宣講是封閉的，如果李培思聽到自己的舊設計被闡述的毫無特色，估計當場就要炸了。

    輪到李培思宣講時，他巧妙的把自己的新舊設計做了一個分析對比。

    其實第一版的設計有很明顯的漏洞，當時周順利和李鑫只考慮了空間設計和成撬重量問題，

    李培思在審閱招標文件時發現，一味減重是有安全隱患的。

    李培思將幾個重要模塊的設計重新調整，新方案成本有所增加，但是更符合甲方的操作習慣。

    李培思講解的設計明顯做了很多安全方面的考慮，評標小組都展示出了濃厚的興趣。

    毋庸置疑，李培思有理有據的講解，也間接告訴了評標技術小組，思路電子是兩個方案真正的貢獻方。

    李培思宣講結束，評標技術組問了跟之前兩家相同的問題:

    “如何避免系統中硬件故障造成系統安全等級的降級？”

    相比之前兩家的答復：“我需要和總設計師確認一下”來說，

    李培思的答復簡直就是標準答案。

    李培思講解道:“本次設計的系統通過冗余串行通訊與平臺PCS進行數據監控、診斷和記錄。

    通信協議為標準Modbus  RTU（雙冗余），通信口為RS-485。

    系統的控制器、I/O卡、通訊模塊、電源模塊等硬件按照100%冗余配置。”

    李培思講完，幾個技術專家頻頻點頭，李培思接著說:

    “我司承諾給該產品將取得TüV  專業認證機構的安全完整性等級（SIL）證書，

    同時承諾認證整體等級不低于SIL3，我司正在為該設計申請發明專利”

    一直臉部緊繃的技術組領導喜笑顏開，贊嘆道：

    “這個設計從未我們用戶角度考慮的非常細致，確實是很棒的設計”

    李培思繼續彬彬有禮的說，

    “謝謝您的夸獎，雖說自動化設計應該脫離對人的依賴，

    但是不論硬件還是軟件都會有故障的時候。除了系統做安全升級之外，

    我們的服務工程師24小時待命，保證在停機48小時內現場響應，排除故障。”

    毋庸置疑在技術標上拿了最高分。

    第四個環節是商務評議，價格亮出來的時候，另外兩家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的價格都比思路要高25%左右。

    李培思又低頭笑了，不是幸災樂禍，而且欽佩林語凝果然料事如神，她做的那版溢價30%的商務標果然被偷走了。

    而且兩家都只在思路的價格上下調了5個點，企圖用微弱的價格優勢贏得這個標。

    這兩家也瞪了李培思一眼，悻悻的離開了招標現場。

    技術標得分最高，商務標價格最低的，思路毫無疑問的勝出了。

    這一次投標贏得非常漂亮，接下來就是靜待評標結果公示了。

    李培思走出評標現場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深出了一口氣。

    打開手機后，語凝發來了一條位置信息，原來她到北京了。

    李培思最擔心的是，她在送標書過來的途中有沒有受傷。

    他趕緊攔了一輛車到語凝發的位置，搜尋半天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趕忙打電話給她，她接電話的瞬間抬頭看見了他，微笑著向他招手。

    李培思楞在了原地。她穿著修身的印花絲質旗袍，頭發卷曲著挽在腦后，散發著嫵媚的女人味。

    咖啡廳里放著應景的音樂，張信哲用溫柔的聲線輕聲唱著：

    -----

    曾經自己像浮萍一樣無依

    對愛情莫名的恐懼

    但是天讓我遇見了你

    我初初見你人群中獨自美麗

    你仿佛有一種魔力

    那一刻我竟然無法言語

    ------

    李培思看著眼前的她，時間一恍惚到他初次見她那天，她穿著白裙那么素凈，那么青春。

    她趴在他背上填資料，風吹起她的頭發，撩的他一步也不舍得離開。

    這個女孩子在他的眼皮下慢慢長大了，忽然有一天脫胎換骨，變得女人味十足。

    他回過神來，聽張信哲繼續唱著:

    -------

    只是你又何必

    狠心將一切都抹去

    你絕情飄然遠離

    連告別的話也沒有一句

    請你讓我隨你去

    我愿陪在你的身邊

    為你擋風遮雨

    我是真的愛你

    -------

    她離開的這幾年，日夜都變得蕭索和漫長。

    他眼睛看呆了，不知自己怎么一步一步挪到她跟前的。

    語凝站起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語凝見他還是目不轉睛的看，她害羞了，把頭發別到耳后，不好意思的說:

    “圖個好彩頭，旗開得勝”。

    李培思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失禮了。你看上去真的很美”。

    他上前擁抱她，她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的說：“恭喜李總，這次贏得漂亮，你的夢想成真了。”

    他使勁抱了抱她，哽咽的說：“謝謝我的丫頭，沒有你便沒有今天的一切。”

    松開彼此，語凝拎著手提袋說：

    “接下來怎么辦，沒有回程的票了。我們是在機場等到明天，還是今晚坐高鐵返回？”

    李培思笑她：

    “你一直像繃著一根弦這么緊張嗎？來這里不想看看這座城市，或者拜訪朋友？”

    語凝搖了搖頭說：

    “我不喜歡旅游，不認識路總是被騙。拜訪朋友會打擾人家的計劃，我還是習慣在機場等。”

    李培思攬著她的肩頭說：

    “可憐的小丫頭，居然要流浪機場。那你跟我走吧，我收留你”

    李培思打了個電話，說：

    “姐，我一會兒去你家里，給我整理兩個客房，還有一個女性的梳洗包”

    “我們要去你姐家？你還有個姐姐？”李培思拉著她往外走。

    語凝很抗拒的說不去，尤其是不能這樣提著兩串香蕉去。說罷她抬起雙手抖了抖，作香蕉狀。

    李培思說，那我們給小寶寶買點東西去吧。我姐姐剛生二胎，還不足百天呢。

    “二胎？那大寶幾歲了？”

    “大寶啊，應該...”

    “你呀，真是一個不稱職的舅舅”語凝指著他的額頭說。

    李培思笑笑說，“我逗你的呀，快五歲了”

    說著把孩子的照片給她看，畫中扎著小揪揪，是一個很又靈氣的小姑娘。

    他怎么會忘呢，那年恰恰是語凝離開的時候。

    也正是這個孩子讓他和姐姐的關系從冰點轉化到熔點，確切的說是他對姐姐的態度。

    語凝拉著他去商場的兒童專區，心想女孩子應該會喜歡布偶或者花裙子之類的吧。

    語凝每樣都挑了幾件，還買了些動漫周邊的小玩具。

    李培思屁顛顛的去付錢，最后從嬰兒用品區挑了一套嬰兒禮盒。

    看著李培思手里滿滿當當的，語凝這才覺得不算唐突。

    李培思不解的問道，為什么要買這么多大寶的禮物呢？

    語凝解釋道：“你覺得你姐剛生了小寶寶，最需要關愛的人是誰？”

    李培思說，小寶寶啊。

    語凝搖搖頭說：

    “錯。是大寶。她之前擁有全家所有的關愛，現在小寶忽然把家人的關愛奪走了，大寶會很失落。

    她很可能敏感也脆弱，甚至會對小寶寶有敵意。

    所以你作為舅舅要多關愛她，你的體貼會讓她對小寶有不同的態度。

    降低大寶的敵意，就是你給小寶最好的禮物。讓兩個寶寶愛彼此，也是你給姐姐最好的禮物”。

    李培思覺得很有道理，捏了捏語凝的臉說：

    “你一個沒生孩子的小丫頭，怎么會懂這么多人情世故呢？”

    語凝甩開他的手說：

    “因為我過了很久寄人籬下的日子，我很會看人臉色過活，也知道怎么討人歡心。”

    李培思抱歉的說“對不起，好像說到你的傷心事了”

    語凝笑著說“沒事，走吧”

    車開了很久，到了郊區一個安靜的封閉小區，車開進去是一排排獨棟別墅。

    在北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住進這么雅致的地方，顯然也是非富即貴。

    到了姐姐家樓下，保姆帶著一個扎小揪揪的小姑娘在等他們了。

    下車后，小姑娘沖李培思撲過來，甜甜的叫著說：“舅舅我好想你啊！”

    看到語凝后，小姑娘沖她笑了笑，說，“舅舅的女朋友好漂亮啊，舅媽好！”

    語凝笑著說“你好！還是叫我阿姨吧，我不是你舅舅的女朋友，只是同事”

    小姑娘一臉疑惑地問：“不是嗎？媽媽說舅舅一直在等舅媽回來，那我什么時候能見到舅媽?”

    保姆一聽趕緊招呼他們進家里，打岔說：

    “寶貝快下來別累著舅舅了，”可是Emma執著的掛在李培思身上不肯下來。

    客廳的水晶大廳透亮，暖黃色的射燈襯照在墻面的大理石上，襯得房間溫暖的很。

    語凝喝了一肚子咖啡忽然覺得有些眩暈，到了家里有了餓的感覺。

    保姆指著嬰兒房間說，“小寶寶在這里，要不要先過去看看？”

    語凝看著Emma說，“你可以帶阿姨去看看你的弟弟嗎？”

    Emma點了點頭，笑瞇瞇的帶他們去。

    嬰兒房里的月嫂正在哄著嬰兒睡覺，語凝上前看了看，真是一個肉嘟嘟的小肉球。

    皮膚看上去晶瑩剔透，讓人忍不住想親親他。

    本以為嬰兒房會有乳臭味或者雜亂的尿片濕巾，可是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井井有條，寶寶呆在這樣的環境里想必是很舒適的。

    很快EMMA便拉著語凝的手帶她去了秘密基地，她的玩具世界。

    看得出來得到特殊關愛后她很容易滿足，纏著語凝給她講故事，一會兒的功夫就抱著語凝不肯松手了。

    約莫半小時，一個體態豐腴、面容和善、衣著素雅的中年女士從樓上下來了。

    她笑著說，“真不好意思，一個越洋會議開到現在，等著急了吧？”

    她抱了抱李培思，徑直向語凝走過來，非常謙遜的為自己的失禮道歉。

    李培思過來介紹說，“她是...林語凝”

    “哦，是....她？”她接著介紹自己說：

    “語凝你好，我是李培琳，你叫我琳琳姐就行，他們都這么叫我。”

    李培琳趕緊招呼他們吃飯，語凝真的餓了，大口大口的吃著。

    保姆見自己的手藝這么受歡迎，高興的不得了，坐在語凝身邊連連給她添湯夾菜。

    這是語凝第一次在別人家里這么自在。

    李培琳一直陪著他們吃飯，席間說一些家長里短的小事。

    能看出來她很照顧李培思的情緒。語凝注意到，李培思也挺享受別人關愛的。

    她想當然的覺得他那么堅強偉岸，于是理所應當的消遣和享受他的庇護，

    卻忽略了他在家人面前也像個孩子一樣被呵護著，被捧在手心上照顧。

    原來他也有需要關愛的時候。

    看見語凝在盯著他看，他笑瞇瞇的回看她，還給她夾了一大碗菜叮囑她不準餓著。

    語凝趕緊收回視線，再看下去，她都掩飾不住自己的心動了。

    飯畢大家都回去休息，語凝和培思在花園里聊著今天投標的事情。

    李培琳讓保姆送出來兩瓶從國外帶回來的冰酒，乘著美好的月色，語凝和李培思邊喝邊聊。

    聊到很晚語凝也困了準備回去休息，李培思試探著問：

    “丫頭，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語凝點了點頭，李培思輕輕的抱住她，手扶著她的頭輕吻了一下，月色這么好真是不應該辜負。

    語凝也輕輕的抱住他，這么多年了，她從心里開始覺得這個人不是那個遙遠的耀眼的人，而是近在咫尺可以觸碰的人。

    語凝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他放開了她。

    第二天早晨，語凝和培思吃過早飯準備離開，李培琳收拾了一些吃的給語凝帶在路上。

    語凝不是個貪嘴的人，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好意。

    李培思接過背包，拉著她坐進李培琳安排的車里。

    回程李培思定了頭等艙，被語凝強迫換成了經濟艙。

    路上李培思試探著問，“你和那個孟明歌....”

    語凝淡淡的說“我微信上跟他說了，我們不合適。”

    “你真是個絕情的人，這種事還發微信說。”李培思笑她。

    “不然怎么樣，找個餐廳吃著燭光晚餐伴著小提琴音樂來說？

    那萬一氣氛哄起來了他直接求婚，我頭腦一熱答應了怎么辦？”語凝笑呵呵的說道。

    “那還是微信說吧，風險小，效果好。”李培思看著她。

    “嗯。”語凝也看了他一眼，接著閉目養神。

    “還好沒說自己是同性戀”李培思噗嗤一聲笑出來。

    語凝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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