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是座不夜城，入夜十一二點多鐘，街邊的大排檔依然還有絡繹不絕的行人光顧。這是吃小龍蝦的時節，大大的人工簡易招牌上明碼標價：49元一斤，買三送一。

    店家門前的兩張拼桌上盛放了兩大鋁盆，三分之二的存貨已經售罄。老板熱情地招呼著顧客

    “現殺現做，絕對地新鮮。看啊，活的小龍蝦啊。”

    瑾萱彎著腰看了看那一籮筐摞著一籮筐，黑壓壓一片的小龍蝦，有密集恐懼癥的人，能被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有幾只機靈地不安分地爬在邊框，試圖越獄潛逃

    “老板，來四斤，兩斤蒜蓉，兩斤五香。”

    “好嘞。”

    老板吆喝一聲。

    “你們請屋里坐。”

    “還是不了，我們就坐外面。這雨剛停，外面還涼快些。”

    瑾萱拉著程諾往一處相對僻靜的露天位置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回身告誡老板要活的蝦，現殺現做。得到老板的滿口保證，瑾萱這才滿意。

    今晚瑾萱嘴饞，睡不著覺，磨著程諾出來吃夜宵。同時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程諾，所以打算請客。各自落座后，瑾萱為彼此斟了一杯啤酒，緩緩開口

    “程諾，我要搬出去了。”

    程諾輕啜了一口酒，一點也不意外瑾萱的決定

    “想好了？”

    瑾萱點點頭。

    “任克一直在宜江市工作，而我在海城。我們這長久的兩地分隔也不是個辦法。他已經好幾次打電話催我過去了。我們過年的時候雙方已經見過家長了，彼此家長都覺得還行。他父母的意思是盡快把婚給結了。”

    “什么時候？”

    “今年十一。”

    程諾沉默了一小會兒才開口問道

    “那你的意思呢？你父母是怎么決定的？”

    瑾萱無聊地剝著藍莓花生，嘆口氣

    “我呀，我沒什么想法啊，結就結唄。雖說他家條件不怎么好，但是任克真的對我不錯。你也知道，我們倆從大二就開始談了，兜兜轉轉也5年了，人生有多少個五年啊，知根知底的。我父母倒是覺得不用著急，可以再等兩年，反正現在社會流行晚婚晚育，我長得又不難看，又不是嫁不出去。”

    “但是，他爸媽已經三番五次催婚了，連我倆的生辰八字都找人看過了。選了幾個好日子，說是今年十一最好，雙方八字宜嫁娶。我媽也找人算過了，跟他家的日子稍有出入。但是他爸媽堅持，倆老人思想傳統，想要早點抱孫子，覺得還是先成家后立業的好。”

    程諾提起眼皮，看了一眼瑾萱

    “任克也是這個意思？”

    “嗯。”

    “你的工作、事業呢？任克學的是土木工程吧，現在在建筑工地，一個月不過七八千，宜江市的房價均價已在兩萬二三。你放棄這邊的事業去那里，意味著一切從頭開始。宜江市屬于二線城市，人均月收入7K，OK，如果你在那里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你們倆人共同薪資一個月過一萬五，省吃儉用點，還是可以償還房貸的。”

    “償個屁房貸，他家里連首付的錢都拿不出來，我們根本就沒有房子。首付起碼得六七十萬，他家里條件本身就不好，怎么有錢給我們買新房。不過他父母同意先買一輛二十多萬的車，放到我名下。我們倆可以暫時租房住。任克承諾過我，不會讓我跟著他受苦，房子未來兩年一定會有，他現在雖說工資不高，但是挺受領導器重。我覺得嫁人不能只顧眼前，還要看他未來的成長。”

    程諾不置可否，能把面包和愛情同時兼得的本身就不多。這蕓蕓眾生中，誰不是摸著石頭過河，未來無法預料，所以只有抓住眼前。眼前的一次次小小的選擇，構筑人生后來的轉折，選擇正確，你一世風光，選擇錯誤，滿盤皆輸。

    老板將倆大碗的小龍蝦端上來后，瑾萱已經迫不及待地帶上了一次性手套。微辣口味兒的，瑾萱仍覺得不過癮，特愿蘸著店里秘制的辣椒釀大快朵頤。

    程諾在一旁出聲提醒

    “已經快凌晨了，少吃點刺激性的，身體負擔不了。”

    “沒事，我是無辣不歡。”

    倆人打牙祭、閑聊到一點多鐘才回去。

    凌晨五點多鐘，瑾萱鬧著肚子疼，小龍蝦吃多了，4斤，有三分之二進了她的肚子。疼的實在受不了，就撥通了隔壁程諾的電話。由于睡得晚，程諾昏昏沉沉地接通了電話，直到瑾萱壓抑的哭聲從聽筒里傳來，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快撥打了120.

    一頓喧囂混亂的早上。凌晨8點，程諾將買好的清粥和素包放在病房的床頭柜上。瑾萱還在輸液，急性腸炎復發，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已然陷入深沉的夢鄉。

    程諾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8點05分。10點鐘程達要召開記者會，自己需要抓緊時間回去好好收拾一下。

    9點10分，程諾乘坐出租車準時出現在誠達集團大廈門口。一進一樓大廳，秘書處的小李已經等候多時，直接小跑到她身邊，隨著程諾的步伐邊走邊耳語

    “程總，公安局的人過來了。現在正在28樓等您。”

    程諾在電梯門口頓住腳步，小李趕忙按開電梯。程諾跨步進去的時候，側頭看了小李一眼，問道

    “他們來干什么？”

    “不清楚。”

    “幾個人？”

    “兩個。”

    “姓什么？”

    “沒敢問。”

    “多大？”

    “跟班二十多歲，很年輕。那個隊長，看上去成熟一些，三十出頭吧。”

    程諾眼神幽暗，嘴角抿緊。

    直到推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看見那佇立在書架旁，斜靠著沙發椅背，明目張膽瀏覽書目的一身制服，程諾就覺得這人不好惹。一身制服的莊嚴和肅穆并沒有壓下這人骨子里的叛逆和恣肆，小跟班兒倒是規規矩矩地端坐在沙發一角。

    小劉真心覺得頭兒就是在找死，他剛才還提醒過咱們是警，不是匪，人屋子里的東西最好不要亂動。許超一聲清嗤，說他就隨便看看，保準在人來之前，物歸原位。不會壞了人民警察的良好形象的，還讓小劉放心。

    這不，被人抓個正著，著實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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