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三章
綜藝廳中的插曲，并沒有影響九號演播廳中的表演。
世事又變了。
解放了，四九城又又一次迎來了一番新世事。
一樣的勞軍表演，這一回出岔子的卻不是當(dāng)兵的，而是蝶衣。
長時間的墮落，天天抽的大煙已經(jīng)讓他的嗓子壞了。
“大王慷慨悲歌令人淚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憂如何？”
“有勞妃子�！�
“如此，妾咳咳，妾獻(xiàn)丑了�！�
蝶衣一句念白嗓子沒上去，呲了。
包廂里，看到臺上瞬間便手足無措的蝶衣和小樓，菊仙緊緊的抓住了小谷子的胳膊。
“谷子，快去。人家要什么給人家什么，千萬別動手！”
“哎！”
已經(jīng)長成了青年的小谷子窩頭就往外跑。
臺上，段小樓鄭重的對臺下的士兵們施禮，請求原諒。
但是令戲園子里所有人都不解的一幕，發(fā)生了。
面對四九城票友都要發(fā)一陣哄聲的舞臺事故，臺下的士兵們，轟然鼓起了掌。
面對寬容的掌聲，蝶衣和小樓對視一眼，和走上臺前的戲班眾人，對臺下連連鞠躬。
世事真的變了。
進(jìn)了城的士兵對百姓秋毫無犯，紀(jì)律嚴(yán)明。
亂了一百多年，沒幾天輕省的四九城終于迎來了真正的和平。
就連曾經(jīng)在四九城不可一世的袁四爺，都被抓了起來。
好日子似乎真的要來了，蝶衣決定戒煙了只是這個過程，并不輕松。
蝶衣的房間內(nèi)，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
哐！
一只茶杯集中了鏡框。
衣衫不整的蝶衣瘋狂的撲向墻壁，用隨手抓起來的板凳狠狠的砸著墻上的鏡框。
他嘶吼著，嚎叫著，散發(fā)出從未擁有過的攻擊性，就像是一頭受傷了做困斗的野獸。
這樣的瘋狂就連小樓都攔不住。
“蝶衣！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情急之下，小樓一把將蝶衣按在了床上，用繩子反綁了他的雙手。
蝶衣掙扎著，他的臉已經(jīng)扭曲到了極致。
在窗口捂著胸口偷看的菊仙終于忍不住，鉆了屋子里。
“怎么樣？”
“看樣子得用點藥。你在這看著他，留神別讓他蹦出來！”
“哎？小樓你別走！”
“不礙事，可他要想把大煙戒了，還得扒幾層皮！這才是個頭！”
小樓走了，站在門口的菊仙驚恐的看著床上扭曲著的蝶衣。
她咬了咬嘴唇，緩緩的走了過去，將滿身大汗已經(jīng)無力掙扎的蝶衣抱了起來。
感受到了那溫暖的懷抱，已經(jīng)沒有意識的蝶衣哆嗦著，一遍遍的呢喃起來
“娘，我冷我冷手，手都凍冰了。”
一聲娘，讓菊仙如同被子彈擊中般，渾身一顫。
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一滴滴的落在了蝶衣的臉上，和他的汗水混在了一起。
她一件件的將散落在床上的戲服抖起，蓋在蝶衣身上，像是抱著一個嬰兒般，輕輕的拍著輕輕的撫慰著。
“好了，好了�！�
“好了，好了“
看到這一幕，直播間內(nèi)的沙雕網(wǎng)友們，哭成了一片！
“因為小樓或者說霸王的關(guān)系，一直以為蝶衣和菊仙是不可兼容的兩個角色。但是看到這一場，真特么的是把我眼淚都勾了出來。蝶衣的虞姬，只是他的表，他的里只是一個年幼被母親送到戲班，被逼著改了性別認(rèn)知的孩子。菊仙呢？她的表是一個潑辣勇敢，聰慧有手段的女人，但是她的里也是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
“看了一個多小時了，才發(fā)現(xiàn)我打開直播之前憋的一泡尿還沒尿。但是現(xiàn)在我依然不打算去尿！媽的這出戲，雖然沒有信爺以往的作品節(jié)奏快，但卻是最深刻的一部啊！太過癮了，劇情，人物，表演，都是頂級！”
“戲里的角色設(shè)置簡直超神！蝶衣活在戲里，是個不折不扣的瘋魔。小樓一半活在戲里，一半活在現(xiàn)實，整個人不人不鬼。只有菊仙，她是純粹的凡人。她有世俗的手段，有世俗的心思，有世俗的嫉妒，身上有百分之一百的煙火氣兒。這一幕，讓一個活在戲里的人和煙火結(jié)合在了一起，說不出哪里感人，但是眼淚就是止不住，刷刷的往下淌��！”
“小樓其實不懂蝶衣，他沒辦法理解蝶衣的瘋魔。我倒是覺得，菊仙是真懂蝶衣的。他們倆太過相似，又完全不同。相似的是他們都對同一個男人擁有感情，不同的是他們一個是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一個又是最俗的務(wù)實者。所以互相仇恨，卻又偶爾互有憐惜。這一場戲，真的太精彩了！”
“你們特么文采真好，一個彈幕都能幾十個字幾十個字的發(fā)。在下沒文化，就是看到這一段菊仙和蝶衣爭來都去那么多回，到現(xiàn)在從一個妻子和情敵的身份，變成一個沒了娘的孩子和一個沒了孩子的娘，感覺鼻子酸。說到底，都是苦命的人��！”
“我特么怎么感覺菊仙才更像霸王？蝶衣和菊仙才是真愛，小樓像個意外�。 �
隨著一片沸沸揚揚的彈幕，臺上的劇情進(jìn)入到了這一幕的尾聲。
將蝶衣安撫好，菊仙洗了毛巾冷敷在了蝶衣的額頭上。
也就是這個時候，小谷子哼著解放歌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看到菊仙，他停住了哼唱。
“段師母�！�
撇了眼小谷子，菊仙將手上的毛巾擰干，搭在了一旁。
“你上哪兒去了？”
邊走向小谷子，她邊卷起了袖子。
“開會去了。”
“哦，開會去啦？”
菊仙笑了。
“哎�！�
小谷子望了眼床上昏迷著的師傅，訕訕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菊仙猛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師父剛就剩下半條命，你去開會去啦？”
隨著一聲脆響，彈幕之中一片叫好！
“菊仙威武！打得好！”
“小白眼兒狼，當(dāng)初要不是蝶衣把你撿回來，你命都沒了！現(xiàn)在蝶衣這么難的時候，還他媽有心思去開會！”
“打的不夠狠！師父戒煙折磨成這樣，不照顧師父反而出去開會，這樣的小兔崽子就應(yīng)該按在地上揍！”
“哎，小谷子你醒醒啊。你不是想成角嗎？不好好跟著師父學(xué)戲，去開會參加運動能成角嗎？”
一片彈幕之中，劇情進(jìn)入到了下一幕。
袁四爺被審判了，這個曾經(jīng)在四九城里作威作福的人最后連個體面的霸王步都沒走完，就迎來了他最后的命運被推下臺槍斃了。
馬上，蝶衣戒煙成功。
已經(jīng)換了行頭，穿上了人民中山裝的師兄弟們和經(jīng)理一起來探望。看到平靜下來的蝶衣，囑咐他快點好起來，如今真真兒的到了盛世，整個四九城的人都盼望著他和小樓的霸王別姬重新亮相。
為了順應(yīng)形勢，戲院準(zhǔn)備搞現(xiàn)代戲。
蝶衣卻覺得現(xiàn)代戲的服裝太怪，布景太實，不符合京劇的情景。
但是一起參加討論的小谷子，卻提出了反對意見。
當(dāng)初那個棄嬰，此時已經(jīng)長成了青年。參加了不少的運動，接觸了不少的理論，當(dāng)著眾人的面，他指出當(dāng)年的英雄美人是京劇，現(xiàn)在勞動人民上臺也應(yīng)該是京劇。
蝶衣見自己的徒弟公然曲解自己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
看出小谷子不踏實，一門心思的想抄近道上位，在回到了家之后蝶衣便像從前在戲班時候一樣，罰了小谷子的跪。
“功夫也不練，嗓子也不吊，耍皮頂嘴你倒是學(xué)成了。唱戲的不靠這個，憑的是功夫，本事，玩應(yīng)兒！沒你的近道可走！”
可是如今的小谷子，已經(jīng)不是以前在師傅葬禮上，仍然頂著水盆跪滿七天的小谷子了。
“罰我跪，你犯法。”
頂著水盆，他咬牙切齒的說到。
聽到徒弟的反抗，蝶衣猛然轉(zhuǎn)過身來。
“不罰，不罰你永遠(yuǎn)都是個下三濫！還想成角？做夢！”
哐當(dāng)！
隨著蝶衣的呵斥，小谷子將頭頂?shù)乃�，一下子摔到了地上�?br />
“沒錯，你領(lǐng)我來哪兒是想讓我成角？”
他緊緊怒視著蝶衣，緩緩的站起了身來。
“你想找個小力笨兒，小催幫兒，小跟包，小跑腿，小龍?zhí)�！�?br />
面對徒弟對自己的頂撞，聽著小谷子那些完全不像是氣話的想法，蝶衣愣了。
隨即，他抄起了道具刀片子就像關(guān)師傅那樣。
“你放肆！我讓你胡說八道！”
刀片子啪啪啪的抽在了小谷子的身上，每一下，都帶著蝶衣的委屈和憤怒。
可就打了幾下，他就收了手他比關(guān)師傅知道心疼。
“還不給我跪下！”
他喊著。
但是低著頭的小谷子，目光卻漸漸的狠厲了起來。
“師父，永沒那日子啦�！�
他憤然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將早已準(zhǔn)備好了的行李，搬了了出來。
“谷子！”
眼看著小谷子要走出院子，蝶衣無措的招呼到。
看著小谷子真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蝶衣愣了，也崩潰了。
“滾吧！一輩子泡你的龍?zhí)兹グ�！�?br />
隨著他一聲大喝，已經(jīng)走出了院門的小谷子，折返了回來。
“程老板，您這話擱在舊社會說，我信。”
他的目光里，帶著怨毒。
“在新社會里說，我不信！我要是再跑龍?zhí)祝瑢Σ黄鹉脑耘�！�?br />
狠狠的撂下一句狠話，小谷子瞇起了眼睛。
“程老板，時代變了。您那一套，現(xiàn)在不靈了。再者，以后可別叫我小谷子了。在舊社會，我是一個棄嬰，是一個戲班子里的沒資格有名字的苦奴！現(xiàn)在新中國成立了，我也有名字了。以后要是再碰著面，勞煩您尊重尊重我，叫我谷明坤！”
“明，是日月光明的明。坤，是朗朗乾坤的坤！”
哄！
隨著直播大屏幕中，小谷子這一段臺詞說罷，綜藝廳中正沉寂于劇情張力再一次拉滿，醉心于人物命運的評委們，瞪大了眼睛齊齊發(fā)出一陣驚聲。
整個現(xiàn)場，知道谷明坤的所有人，都驚訝的議論著。
他們張大著嘴巴，回過頭去，將目光投向了此時正坐在觀眾席頭排的谷明坤。
評委席上。
穩(wěn)坐在椅子上的袁成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終于，來了�！�
評委席的另一端，閉目養(yǎng)神了整整一晚上的趙瑾芝，幽幽的睜開了眼睛。
看著大屏幕中的李世信，她的目光迷離了起來，溫婉一笑。
“不愧是你�！�
觀眾席上，看著直播大屏幕上洶涌滾起的彈幕，以及畫面中的李世信，谷莉莉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來！
不顧身旁爺爺?shù)捏@詫，她直接對陪同自己一起來現(xiàn)場的幾個公司職員一揮手。
“給我把直播切斷！”
“再去9號直播廳，把那個含沙射影的老頭給我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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