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伊從禮堂出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拿，就把手機死死攥在手里，因為沒有里面的導航，她這個路盲可是寸步難行，別說機場，就是自己家都回不去。

    隨身的背包是她昨天凌晨她收到郵件后，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放在方維車里的，就放在副駕駛座位的下面。為了不引人注意，用了最不起眼的黑色雙肩背包，背包很小，只放了個人相關證件、錢包等必需品，什么化妝品、漂亮衣服、名牌包包，一樣都沒有。

    幾乎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中，可為了不引人懷疑，禮服是沒辦法換的，還好她知道方維的習慣，會在車里放一件風衣備用。進機場之前，她在車里用包里的剪刀剪去了蕾絲禮服的裙擺，裹緊了風衣擋住裸露的肩膀，又到衛生間卸掉了臉上的濃妝，看起來不算顯眼，只是左邊嘴角一條破裂的傷口和一片淤青有些不同尋常。

    機艙里干燥悶熱，林雪伊一直將頭抵在玄窗上閉目養神，半睡半醒。可她總感覺旁邊有人在她的胳膊上蹭來蹭去。她胃痛難忍，不想睜眼，只得將胳膊向里側挪了挪。可旁邊的人不死心，更過分的將手搭在了林雪伊的腿上。

    林雪伊一把將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撥開，睜開眼睛，冷冷的看著旁邊的人，清冷的眼神看起來充滿壓迫感：“再碰我，我就讓空乘報警了。”

    林雪伊轉過臉來，那人才看到她嘴角的傷口，有點驚訝，隨即又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中國人？”說話的是個公鴨嗓，瞪著突突的大眼睛，短小的下巴，尖嘴猴腮，邊說邊色迷迷的從頭到腳打量著林雪伊。

    林雪伊轉過臉不再理會那公鴨嗓，可心里卻像看到蒼蠅掉進碗里一樣惡心無比。疲累、疼痛，她再也沒什么精神，慢慢的靠在玄窗上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胸口處一陣溫熱慢慢滲進衣服里，她奇怪的低頭看了看，不知怎么，一杯咖啡灑在她的胸口，旁邊的公鴨嗓正將一個空的紙杯放回到身前的桌板上，紙杯里還留著一點殘余的咖啡，看來一杯咖啡，一點沒客氣，都潑在她衣服上了。

    林雪伊沒多說話，抬手按了提示燈，不一會兒，一個中國空姐走了過來。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換個座位，這位先生一直在騷擾我。”

    看到林雪伊胸前衣襟上的咖啡污漬，空姐趕緊拿出紙巾遞給林雪伊。

    公鴨嗓也不反駁，還一臉無賴的轉過頭看著林雪伊，等著看林雪伊把衣領拉開，那副猥瑣的樣子連空姐都看不下去。

    可飛機上是滿員的，要換座位也得跟其他乘客商量，空姐一時有些為難：“可飛機現在滿員，不太……。”

    “那請幫我報警。”

    聽到林雪伊要報警，公鴨嗓一點不害怕，反而翹起二郎腿，晃了晃：“你憑什么說我騷擾你啊，你有證據嗎？我怎么騷擾你了？你倒是說說啊。”

    “你當飛機上沒有監控的？”

    “有監控怎么了？就算是我撒了你一身咖啡，那也是氣流顛簸，我一時失手，也不是故意的呀。你說我騷擾你，就憑你，也不照照鏡子，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也不知道在國外都干了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空姐眼看著林雪伊要吃虧，趕緊向旁邊座位的乘客游說，可不巧旁邊這幾個座位的乘客幾乎都是女孩子和帶小孩的年輕婦人，看到這種情況，即便是同情，也沒一個抬頭說句話的。

    林雪伊何曾受過這樣的惡言惡語，手捂著胃，痛的直流冷汗，公鴨嗓逮到機會更是不依不饒，嘴上無德起來：“你裝什么裝，還想訛我不成……。”

    空姐眼看著林雪伊吃虧，正不知道該怎么辦，一雙手輕輕拍了拍那公鴨嗓的肩膀：“我跟你換個位置。”是個平穩又清亮的男人的聲音。

    公鴨嗓抬起頭，抬手指著男人說：“我不換，一邊兒去，沒你的事。”

    男人不急不怒的輕輕笑了一聲：“你不是要證據么，我給你看看。”

    男人在平板電腦上翻找了一會兒，將屏幕放在公鴨嗓的面前。機艙里的乘客本來睡覺的睡覺，看電影的看電影，除了附近幾個座位的人之外，很少有人注意這邊的情況。可這個高大的男人和空姐站在這，就比較引人注意了，也有人陸續站了起來看向這邊，或者竊竊私語。

    公鴨嗓不等看完視頻，就沒了聲音，拿著自己的背包換到了同一排空著的另一側玄窗的位置。

    “麻煩給她一杯熱水。”這是男人對空姐說的。空姐松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區域。

    感覺到旁邊座位微微一沉，林雪伊轉過頭，男人正坐在他的旁邊，眼睛明亮，深遠有神，眉眼間的距離恰到好處，鼻梁高挺，是張清朗舒雅的臉。林雪伊心想，與他相比，自己此時此刻看起來一定跟流浪狗相差無幾。

    空姐端來了一杯熱水，又將兩包蘇打餅干放在林雪伊面前的小桌板上：“不敢給你亂吃藥，胃痛的話，蘇打餅干會有點效果。”

    林雪伊牽了牽嘴角，對空姐點了點頭，她想說句話向空姐道謝，可她太難受了，空姐很理解的對她笑了笑便離開了。

    喝了熱水，林雪伊舒了口氣：“你給他看了什么？”

    男人指了指過道另一邊座位的一個戴眼鏡的女孩：“要謝就謝她吧，她悄悄把剛才的事情拍了下來，我只是出來說句話而已。”男人又轉過頭將平板電腦還給那個的女孩。

    林雪伊感激的對那女孩點點頭，算是道了謝。

    男人拿起一包蘇打餅干，打開封口又遞回到林雪伊面前：“先吃點東西，別怕，他不會過來傷害你的，再堅持一會兒，快就到臨江市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臨江市？”

    男人笑了笑：“你糊涂了？這航班是西雅圖直飛臨江市，只在洛陽經停，你沒下機，當然是去臨江市，不然你能去哪？”

    男人笑起來比嚴肅時更加溫和、可親，也許是顧忌臉上的傷口，林雪伊微微側過頭，又抬手將鬢角處散亂的頭發掖在耳后：“謝謝你幫了我。”

    “舉手之勞。”看林雪伊臉色蒼白，精力不濟的樣子，男人說：“吃完餅干你再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那男人的話好像有魔力一樣，林雪伊聽話的將頭靠在玄窗上，她想問男男人的名字，可她很快就睡著了，這次她睡的很平穩。

    臨江市也是初冬天氣，可這個北方城市比西雅圖冷的多，林雪伊下了飛機就直哆嗦，加上寒酸的行李，染著咖啡污漬的過膝風衣，一雙淺口高跟鞋，與穿著羊絨大衣或者羽絨服的臨江市人民格格不入。走到哪都成了一道風景，來往行人無不側目。

    林雪伊拖著疲憊的身子隨著大多數人向前走著，時不時的想起在飛機上被人非禮那一幕，她暗罵自己太沒用，還沒踏上祖國的土地就先栽了跟頭。

    正當她出神，有人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她猛地站住，回過頭，是飛機上幫助她的那個男人：“姑娘，你站這等我一會兒，我取個行李就回來。”

    林雪伊站在那看著男人背影，微微的笑了出來，嘴角的傷口扯得生疼。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在心里向男人說了聲“抱歉”，轉身向航站樓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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