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小突然想起了老媽，老媽雖然得的不是絕癥，但重度燒傷，多次病危，接二連三的大小手術，其折磨人的程度，大概不比得了絕癥要少吧。

    翻過身，拿起手機，她心血來潮地撥通了電話。

    電話通了之后，她才發現，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陳婉梅接起電話，聲音很清楚，并不像剛剛睡醒的樣子，“小小啊，這么晚怎么了？”

    “哦，沒事兒，就是半夜起來上廁所，突然想你了。”俞小小嘿嘿一笑，試圖讓氣氛顯得活潑一點。

    陳婉梅輕笑，“你呀，還是個小孩子啊！在學校宿舍里嗎？會不會吵到別人睡覺啊？”

    “我跟幾個老師和同學到東北采風來了，需要拍點雪景。”俞小小順嘴扯了一個謊，說完之后，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說謊果然是人類的本能，竟然真的連草稿都不用打，就能說得這樣流暢，毫無破綻。

    陳婉梅那邊安靜了幾秒，大概是在確認女兒有沒有在說謊話。

    “我記得你不認床的啊，是睡不著嗎？”

    “沒有，就是睡前喝了杯熱牛奶，起來上了趟洗手間。洗手間和臥室不在同一個樓層，一上一下，人就醒了。”俞小小深吸一口氣，怕露餡，立馬換了個話題，“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天天除了吃就是睡，啥時候都能睡。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比較精神。我在聽評書呢，以前不覺得好聽，現在特別上癮。”

    “真的啊，那太好了。”俞小小由衷地開心，“這樣時間很好打發的。”

    陳婉梅：“行了，掛電話吧，你早點睡。”

    “媽……”俞小小喚了一聲。

    陳婉梅都準備掛線了，突然聽到女兒叫她，便把手機又貼回到了耳邊，“恩？”

    “我請教你一個問題吧。昨天晚上我們討論過這個話題，我得不出答案，覺得你可能會有點想法，所以想問問你。”

    “什么？”陳婉梅一臉警惕。

    “你覺得，遺憾和絕癥，哪個更令人沮喪？”俞小小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

    陳婉梅幾乎沒有考慮，直接給出了她的答案，“當然是遺憾。”

    俞小小訝異，“您都不用想一想的嗎？怎么這么快就有了答案？”

    “這有什么可想的。”陳婉梅理所當然地說道：“得了絕癥，治不好的話，無非就是一死，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這種身體上的病，沒什么可沮喪的。既然改變不了，接受就好。遺憾嘛……死了之后，也會跟隨著你的。如果有來世，就跟著你去那個來世。遺憾這種東西，你看著它，覺得有機會改變，有希望改變，可其實改變不了。它很有迷惑性，你想釋然，幾乎做不到，所以更讓人沮喪。”

    俞小小聽愣了，這種想法，幾乎跟金招娣如出一轍。

    聽完老媽的這番話，她更睡不著了。

    腦袋里一團亂麻，攪在一起理不清。

    “篤——篤——篤——”

    墻壁另一邊傳來三聲叩響。

    俞小小支起耳朵，仔細去聽，結果卻沒了動靜。

    過了大概一分鐘吧，才傳來高宬的聲音，“你睡不著啊？聽你翻來覆去好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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