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當老夫面前殺我十八宗大弟子，未免太僭越了。”

    陰風之中，那易水之下的女子輕柔無比，她身軀玲瓏，卻深藏在虛空之內，唯獨纖纖玉手從一團白霧中探出，蕩漾平緩殺意，那手中的匕首更是猶如白鐵一般，看似平凡，卻讓暮洛一陣心驚肉跳。

    若非灰袍老人開口，暮洛此時必定已經遠遁，好在灰袍老人那滄桑氣息從身邊溢出，一只干枯的腳掌從暮洛身后走出，才讓他安神不少。

    很意外的，易水之下的這位神秘來者并沒有被灰袍老人嚇到，她氣息陰柔，猶如深夜幽蘭，輕輕將那匕首抬高一寸，竟是要連著灰袍老人一起擊殺。

    “很一般。”

    灰袍老人感受到了匕首上的鋒芒殺意，低聲一笑，而后身軀微微弓起，他的步伐緩慢，前腳邁出，后腳跟上，悄然打出一套掌法的架勢。

    白霧朦朧，一道窈窕身軀在其中若隱若現，這易水之下的女子同樣報以回應。

    “你也一般。”

    這柄匕首不曾展現寒光，唯獨一道殺氣化為實質從匕首之尖上溢出，灰袍老人冷笑無言，抬手一推，一掌打出，這一掌看的暮洛怔怔出神，他好似感受到了蒼涼的寒意，比起之前那一拳殺人的大術來，這一掌竟渾然不遜色。

    易水之下的女子驚異，那匕首在最后一刻收斂了鋒芒，并未斬向灰袍老人的頭顱，而是內斂殺意，與那掌風對抗，最終灰袍老人一聲冷哼，將手掌向前推進一分，寒光散去，匕首倒退。

    易水之下的這位女子似乎敗了。

    灰袍老人沉默不語，他抬起手掌，掌心之上已是多出了一道白痕，這算是微弱的受傷么？暮洛沉吟，再看那云霧之中，纖細玉手的主人似乎不再糾纏，那輕靈之聲響起：“我本意并非與你相爭，而是要這孩子斗上一斗，若算上年紀，也不該你出手。”

    灰袍老人寸步不讓，語氣滄桑道：“這孩子算年紀，也得喊你一聲老奶奶了。”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暮洛明顯感受到灰袍老人一開口，那云霧中的氣息便紊亂幾分，這似乎無意，可灰袍老人那一閃而過的莫測目光中，卻也隱約訴說了什么。

    暮洛摸著下巴苦笑，同時向前邁出幾步。

    易水刺客本欲攔住他引來的這位前輩，卻被暮洛以目光制止。

    “我不是第一次與百里上人交手，玄鬼宗那位用了三招，不知閣下要接我幾招。”

    “向來是女子優先，劍子不如借我一招，若是沒被殺死，還望好好讓這易水之下的新人跟著你學習。”

    “若是死了？”

    暮洛蹙眉，那女子之聲隱約浮現笑意。

    “那算劍子閣下倒霉了。”

    “活下來得為你們所用，死了算我自己倒霉，這是哪條路的道理。”

    暮洛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指尖有一絲不凡的劍氣流淌，此時此刻，那易水之下的女子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她并不與暮洛解釋，而是笑道：“沒有道理，若是不愿意，易水之下便要殺了你。”

    灰袍老人幽幽嘆息，正要開口，暮洛卻率先而動。

    這劍子一拍腰間，接連三劍出鞘，朝著這女子藏身的云霧殺去，這個舉動并非無禮，相反，易水之下的這位女前輩似乎很喜歡這樣粗魯的人。

    粗魯，卻不愚蠢。

    易水刺客黑袍飛揚，露出一張布滿刀疤的面容，他凝望暮洛，隱約思索。

    “這也是差距。”

    易水之下的女前輩開口，她屈指彈出一道流光，這是一柄極為細微的匕首，這匕首殺意擴散，化為層層波浪，起初暮洛的劍氣尚且能與之一較高下。

    到了后來，這匕首已是勢如破竹，接連將暮洛的三劍打散，春來劍自主動怒，那劍身中的翠綠少女悄然出現，暮洛一抬手，竟將春來劍收入劍鞘中，春來顯然不曾預料到還有這一手，把那翠綠少女悄然緩緩消散，至于那幽怨的目光，暮洛自然裝作沒看見。

    “若是這劍中幻靈出手，說不定還能救你一命。”

    易水之下的這位女子語氣冷漠，她隱約嘲諷暮洛，卻發現這劍子面容淡然，身軀以異樣姿態彎曲，左手沉下，右手握拳，這模樣讓不遠處的灰袍老人微微點頭。

    一拳殺人的精髓，似乎已被這劍子拿捏了三兩分。

    易水之下的這位神秘女子終究沒有揮出最后的匕首，她悄然消失，氣息于云霧中散去，好似從來不曾出現過。

    暮洛微微松口氣，他渾身力量與精力全都匯聚到了這拳頭之上，此時收回，已讓他額頭上冒出汗水，遠方易水刺客面露歉意，發生一切，他顯然也沒想到。

    “劍子兄最后還是贏了，如果那位前輩出手，萬一匕首被打斷，算是自砸了招牌。”

    易水刺客推測幾分，也將事實說了出來，暮洛不覺露出一絲笑意，這么一位害怕丟臉的高手，比起易水刺客的冷漠風范，倒是更多了一點人間女子的人情味。

    暮洛微微點頭，對那消失的刺客倒是多了一些好奇。

    “最好收斂一下內心的躁動，這群人從來都會用出其不意的手段殺人，心神也是其中之一。”

    暮洛怪笑，道：“前輩害怕我心神不寧，在未來的大戰中死去？”

    灰袍老人沉默不語，這的確算是另外一種殺人的手段，暮洛雖然語氣輕松，但內心卻多了一絲謹慎，一直到方才那股好奇徹底消失之后，這劍子才真正放下心來。

    這是一個很小的插曲，卻也讓暮洛感受到了一拳殺人的可怕之處，最后這一戰，甚至能說是驚退了一尊強大的上人，雖說真正的理由未免可笑，但此術的威力也足以印證。

    月光散去，清晨薄霧降下，灰袍老人踏入湖水之中，這莫測老者凝望天穹，似有所感觸。

    “劍子，今日之后你若是還活著，便是十八宗真正的大弟子了。”

    灰袍老人這番頗有豪情的話語似并未打動暮洛，某劍子語氣頗為怪異，道：“畢竟十八宗除了我之外，應是沒有第二人了。”

    嘩啦。

    灰袍老人身軀沒入湖中，那微紅老臉倒是隱藏的很好。

    今日會遭遇什么？暮洛凝望頭頂愈發清晰的烈日，嘴角微微上揚，玄鬼宗上人之死，絕對不可能就這樣煙消云散，暮洛感受到了一些氣息正在逼近，可比起玄鬼宗，更多氣息卻來自于這片修行大地的眾多道路上。

    “總有一些人妄圖借玄鬼宗的力量走上新的道路，殊不知唯有自己走出來的修行之路，才是真正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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