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洛笑容之間似有自嘲，他喃喃道：“那看來我是白擔心他了，獨自一人面對那個年代的罪魁禍首么。”

    “你不應該擔心他，古代的那位劍者十分不凡，甚至在你看見的那段歲月中，他也未必真實……”

    夜令君話語戛然而止，到了她的層次，自然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語，這一切皆是刻意為之，只是為了讓暮洛認清一些現實。

    至少目前為止，這依然是一位弱小的子民。

    “在走到該去的地方之前，還是應該打磨自身，本君會離開，古代的劍者也有應該面對的敵人，走到一定時候，一切只剩下自己。”

    暮洛微微點頭，目光浮現些許溫和，夜令君十分強大，身為樓蘭凈土的王者卻也有著真正的仁心，對他不曾有分毫算計與圖謀。

    “希望是什么……神話時代的巨人孕育了希望，從那一天開始，他行走大地之上，撒下了那名為‘希望’的種子，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人族望著太陽會溫暖，看見邪惡會憎恨，也是從那一天開始，蒼茫大地上多出了一群仰望星辰的人。”

    暮洛的詢問令夜令君沉默。

    此時暮洛已然出神，他似乎看見了久遠歲月前的古老，一尊龐大巨人沐浴驕陽，在大地上走過，他身后的土壤生機盎然，生靈歡慶。

    很久之后，夜令君才呢喃道：“若是沒有希望，后來不會有樓蘭凈土，也不會有我，久遠歲月中很多劃破世界的強者都會消失，因為他們看見了希望，他們才會存在，弱小的子民……”

    樓蘭王眼神悠遠，似看見了更遼闊的世界。

    “你也要帶著原初的希望，證明這個年代的強大。”

    夜令君的回答似讓暮洛看見了很多無敵之人，他們在歷史之中一閃而過，卻給后世留下了無盡的傳說，八部浮屠塔的源頭，玄鬼宗的第一代大鬼，還有云中劍宗的第一劍，那古代的無名劍者，都應是那群仰望星辰之人。

    暮洛失神，久久無言。

    夜令君的話語并未給這個小劍者帶來多少壓力，準確來說，暮洛也根本不曾將這女子的話放在心上，為了證明這個年代的強大，為什么必須得是自己？

    暮洛怔怔出神，這種事情難道不是那群身份顯赫的修行大族子弟才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巫人族的幽帝帶領一眾族人開辟未來，功參造化，才能屹立在這個時代之上。

    再比如身后那一群走到上人之境的高人，那一個個可都不是一般人，手段厲害的很，面皮也一個個厚的要命，暮洛感受著身后傳來的種種氣息波動，嘴角微微上揚。

    夜令君見過樓蘭凈土最杰出的少年人杰，也見識過遠道而來的求道之人，太對的笑容被她印在腦海深處，唯有這小劍者的笑容頗為異樣，似乎帶著一股濃濃的慶幸。

    夜令君很好奇，難得開口問道：“怎么，想到什么玄妙手段了，還是說有了一步登天的修行大道。”

    “都沒有。”

    暮洛搖搖頭，道：“一想到天塌下來還有一群個頭高的人頂著，我就一陣舒坦。”

    這頗為沒有志氣的話語倒是令夜令君十分不悅，昔日樓蘭凈土何等強大，諸如暮洛這種年紀的天才更是數不勝數，各個神威莫測，有著不俗的手段與野心，這個年代的小子倒是好，空得了無數好處，卻有著混吃等死的態度。

    夜令君剛欲開口斥責幾聲，卻見暮洛眼中浮現一抹不可察覺之光，如此異樣與突兀，猶如流星般轉瞬即逝，雖然看不真切，夜令君卻為之一愣。

    這小劍者似乎和不像是自己看上去那么簡單。

    仔細回味那稍縱即逝的一道目光，夜令君若有所思，若是有人能做到這一地步，那也無愧為樓蘭凈土的子民。

    “盡管在力量上依舊弱小，但我的子民似乎成熟了一點。”

    暮洛面無表情，甚至不曾露出一絲笑意。

    他靜靜凝望夜空之上的明月，安靜的猶如山巔之上的一塊礁石。

    時間流逝，身后的諸多上人紛紛收起了自己的修行路，他們心有所感，那最不可察覺的存在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此時在展現自己的修行道路，無異于將弱點與優勢暴露在他人目光之下。

    這很不明智，盡管暫時站在了一條戰線之上，可未來究竟有多少變數，誰也說不準。

    “這片戰場有著太多迷霧，不僅是兩大宗門在布局，為何我惴惴不安，這已很多年不曾出現過了。”

    一位老上人喃喃低語，他老態龍鐘，對西方的修行世界有著不同的認知，尤其是年輕時也參與過諸多戰場的征戰，這一次將他遙遠的回憶重新勾勒起來。

    與他一樣，眾多上人也微微搖頭，沉默不語。

    其實當第一位上人開始在戰場之中死去時，他們便已經明白，上人將不會成為這次征戰的最頂尖戰力。

    “在此多思也于事無補，既來之則安之，不過還是要恭喜道友重新尋回了雙眸，這可是難得的造化啊，哈哈。”

    金發男子朗聲長笑，此時此刻，清瘦道人臉上還依稀有十根纖細的玉指掌印，原本以他的手段很容易便能將這掌印在消除，奈何當下局勢頗為迷離，萬一真的惹到了什么家伙不開心，少不得又是幾巴掌。

    更為令他震驚的是，即使雙眸重現，重新擺弄羅盤，卻也依舊難以推算究竟何方神圣出手了，方位、身份、源頭，皆撲朔迷離，無法推演。

    “恢復光明是好事，無非挨幾巴掌就是了。”

    清瘦道人一聲冷哼，他一副看不起金發男子的模樣，故作思考道：“也不只是誰躲在了漫天金光中，這是修行還是裝太陽呢，上人之心也難測啊。”

    兩人之間似乎誰也不服誰，四周空氣噼啪作響，似電光火石在迸發，眾多上人皆笑而遠離，靜待一出好戲。

    一直到遠方盤坐于山崖之上的消瘦身影起身，這兩尊上人才恢復了高深莫測，皆面無表情，莊嚴肅穆的凝望夜空。

    如此正式的態度著實讓暮洛嚇了一跳，太平道的那位還可以理解，畢竟得將面上疤痕給遮掩住，至于那金發男子則是氣勢不凡，顯然已將暮洛當成了真正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的角色，一身氣勢散發開來，猶如旭日東升。

    “裝太陽……”

    清瘦道人喃喃嘀咕，抬手一抹，這才敢將臉上的十根指印給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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