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指針輕微旋轉到另外一處，在常人眼中不過是尋常之事，可張角寶卻臉色驟變，他將羅盤收入長袍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然那蒼白面孔卻訴說了一切。

    “這一代妖魔無數，不是只有一人。”

    金發男子聲音輕柔，如一位尋常修士，但這種表現卻愈發非凡，他已從過去的桎梏中走出，對修行有了新的理解。

    大地朦朧，紫色月華覆蓋土沙瓦礫之上，張角寶一聲不吭，兀自盯著地上螞蟻搬家。

    眾多上人皆心有所悟，他們分明察覺那羅盤第一次旋轉所指的地方，正是暮洛所在之處，而后指針偏轉，那是第一次，卻未必是最后一次。

    甚至一眾上人在懷疑，這指針是否藏入道人長袍之后，依舊在旋轉不停？

    “未來上人一定不是最強，不，從一開始上人便只是普通的修行路一者罷了，但無論未來世界誰來主宰，我們還是應該走好自己的道路。”

    張角寶終于開口，他環顧一眾上人，語氣深邃。

    每一次天地改變都會引發動亂與更迭，人間改朝換代，修行廟堂土崩瓦解，甚至關乎于修行之路的時代也悄然崩塌，力量未必是真理，但無論未來世界變成什么模樣，力量都是最有價值的生存底氣。

    一眾上人感受到了張角寶字里行間的深意，甚至從這個時候開始，這位道人的言語已與之前有了異樣的變幻。

    “這是一條充滿了變化的文明之路，修行也在其中。”

    張角寶微微失神，紫色月華下，他的目光寸步不移的凝視暮洛。

    “弱小的子民，他的眼中有殺氣，你們難道不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么？”

    夜令君悄然浮現，只是能被暮洛一人看見。

    某劍子微微點頭，目光堅定不移，卻又隱約苦笑道：“原本應該是的，但那也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也許讓一些事情走向對立，也只要幾天罷了，暮洛苦笑之色更甚。

    “無妨，換做遠久歷史以前，你們都是樓蘭凈土弱小的子民罷了。”

    站得高看得遠，夜令君渾然沒有將暮洛的死活放在心上，她俯瞰這片被朦朧紫月覆蓋的土地，恍惚中似回到了那遙遠的樓蘭年代。

    “歲月只能向前，不如去追尋一下那可以預見的未來。”

    暮洛從山峰上躍下，他感受到了澎湃的危機氣息，似從遙遠的天邊而來，黑云密布，一只蒼白鬼爪撕裂天穹，朝著遠方遁走，暮洛隱約看見了一處詭異的廟宇，似某種神明的古殿，在云端矗立，更有雷霆作怒，蕩漾出毀滅氣息。

    這猶如蜃樓般的一幕在云端一閃而逝，暮洛看的真切，那便是玄鬼宗的山門。

    “大戰在即，我想去尋訪一些助力，應該還有一些修行路未曾徹底死去，玄鬼宗的觸手不可能剿滅所有人。”

    暮洛對一眾上人如此說到，他的態度很明確，大戰開幕了，朦朧紫月下，一切都會成為變數，興許有上人也隕落，但是真正的選擇，并非一位劍子所能夠強求的。

    “我回宗門，去喚醒閉關中的十八劍子。”

    白衣劍子話語不多，身形猶如白霧般飄散，最終化為一道沖天劍氣，沖回云端。

    余下上人紛紛拜別，他們心中有了其他選擇，原來的世界已經變了，他們未必還要參與到兩大宗門之間的征戰中去。

    最終只留下了有數幾人。

    鬼王深深看了一眼暮洛，原地盤坐。

    金發男子自然不必多言，他與玄鬼宗本就有隙，一身戰意直沖云霄，猶如神明般威嚴。

    “我先去滅掉幾條依附于玄鬼宗的道路，來日再見。”

    他孤身一人前往了戰場，世界改變了，但中央戰場依舊存在，甚至暮洛還能感受到那遠方傳來的戰斗氣息，真正的戰場不會停下，除非徹底毀滅。

    對這尊上人的感激與敬重暮洛并不言語，他目光落下張角寶身上，這道人笑而不語，微微點頭。

    “拜托各位，我雖不知為何要執著于戰場，但仔細思量，其實很難脫身，如果有機會，此戰之后我會遠離西方，去追尋另外一種修行路。”

    “的確，其實十九劍子才是最可憐的那一位，畢竟我等都明白為何而戰，劍子不同，只是為了活下去。”

    張角寶喃喃低語，卻發現暮洛身形已經遠去，那消瘦身影好似有著一股不凡的力量，如上人修行之路般綿延無盡。

    大地崩碎，天空斷裂，紫月光華之下，這片修行大地已經不復當初了。

    暮洛孤獨行走在一片荒野之上，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要去往何處，云端有黑色閃電閃爍，這似是玄鬼宗的無形預兆，他們隨時能斬斷這小劍子的頭顱。

    暮洛冷笑，繼續前行。

    夜令君很好奇，幾次現身凝望這小劍子的背影，原本欲問些什么，可看著那堅定的面孔，卻再三難以開口。

    “再遇見我之前，你的故事我也很好奇。”

    這古代王者自語，她跟著暮洛一邊前行，一邊觀望這陌生的世界，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三天三夜之后，月華微微黯淡，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陡然破空而出，若非暮洛反應迅速，這匕首便要將他劃出一道致命傷痕。

    “易水之下的刺客，你還活著。”

    暮洛的語氣略微松弛，似乎見到這匕首之后，他懸著的心也隨之放下。

    一道黑袍身影從暗中閃出，此人目光冷峻凌厲，有一股超凡的殺氣，即使夜令君也不覺露出好奇之色，此人在她眼中也是弱小無比，但這殺意卻很有意思，即使當初樓蘭凈土最杰出的殺手，可能也莫過如此。

    “易水之下有規矩，第一擊不曾殺死的敵人，一定要揮出第二次匕首……”

    黑袍人殺意涌動，卻在達到巔峰時驟然平息，他冷峻眼角浮現一絲笑意，低聲道：“但是朋友例外。”

    這是當初的黑袍人，玄鬼宗的外門弟子，機緣巧合成為了易水之下的一員，他與暮洛有過承諾，一切似乎都在某種力量的推動下進行，大戰之前，他也恰好尋到了這位劍子。

    “我說過會幫你解決一位玄鬼宗的上人，等著接好他的腦袋。”

    易水刺客并不多言，他陷入潛行狀態，悄無聲息的藏匿在虛空之中，也是這一瞬間，這刺客面容劇變，猶如野獸般嘶吼道：“暮洛小心，有人藏在此處！”

    寒光一閃，這易水刺客被上人血滋養過的匕首猶如長虹貫日，朝著夜令君所在的地方刺去。

    暮洛似來不及阻止，只得尷尬苦笑。

    易水刺客難道還能傷到夜令君，這再給暮洛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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